6
第二天一早，人鱼不见了。
寻找救援韩沉的队伍要第二次出发。
我要求救援队的领队郑宇带我一起去，郑宇一开始不同意，“你知道有多么危险么，我们每一次出发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
我说：“我也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
郑宇噎住。
他见证了我和韩沉是怎么相知相爱走到一起的，最后他答应了带我一起。
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大海，我心里涌起一阵阵恐惧，韩沉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突然，我好像在起伏的海水中看到了韩沉。
巨大的惊喜快将我淹没了，我正准备脱口而出叫来郑宇，就看到海水之下，他下半身上裹着的那条浴巾。
浴巾之下……有一条金色的尾巴！
他倒是聪明。
我没有声张。
我默默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轮船一阵颠簸。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就听到船上的郑宇在喊：“我们遇到了飓风，已经向中心请求支援，大家穿好救生衣，随时准备应对特殊情况。”
我一边穿着救生衣，一边想：特殊情况……总不至于翻船吧。
这样想着，轮船突然发生巨大的震动，我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身体随着轮船的晃动而摇晃。
只听到救援队的弟兄在惊恐地喊：“有鲸鱼！正撞着我们的船！”
我一惊！
鲸鱼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轮船。
难道是？
我不知道。
郑宇顶着巨大的颠簸朝我走了过来，他拽着我的手说：“别放开我的手，韩沉不在了，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郑宇。”我哭了出来，“在这样的大海里，韩沉还能活着么？其实你也知道，他多半已经死了对吧。”
郑宇拉着我往甲板上跑去，他拉着我站在甲板边上，轮船颠簸，下一刻竟好像要直接翻了过去。
郑宇拉着我往下跳，“他不在了，你更好好好活着。”
7
海水冰凉，一个海浪打在我的身上。
我和郑宇拼命往前游去。
其实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岸边，只知道还在游着就有希望。
我不知道韩沉在落入大海的时候，是否如我一样既饱含希望又满含绝望。
“对不起。”我对郑宇说，“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找韩沉，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郑宇只是黯然地说：“我只是羡慕他，谁又会这样不顾危险地寻我呢？”
我笑了起来，“有一个人死在一起，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8
在我和郑宇都对前路感到无望的时候，郑宇突然眼前一亮，发出一声惊呼，“人鱼！”
我一回头，就见月光下一头棕色头发的少年像是大海之子一样，迎着海浪朝我和郑宇游了过来。
他的手臂环住我，用力拽着我朝另外一个方向游去。
“黎离！”郑宇在身后叫住我，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生怕人鱼会伤害我。
我猛地拍打人鱼的肩膀，他顿下游水的动作，我边说边比划，“救救郑宇，救救他！”
他歪着头看了我很久，最后竟凑过来吻住了我。
我惊地呆住了，他笑了起来，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挥动胳膊摆动着尾巴溅起一阵阵水花。
我一把推开他。
朝着郑宇游去。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变脸，歪着头朝我游过来，他抱住我的腰要带我走，我抓住郑宇的手不放手。
郑宇似乎看出了什么，“黎离，他好像是想救你，你别管我，跟着他走。”
“你让我抛下你？”我笑了起来，“你都没有抛下我，我怎么能抛下你呢？”
郑宇说：“我是男人。”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人的命只有一条。”我闭上眼睛，下定决心对着人鱼道，“如果只能救我一个人，那你走吧，我不能抛下我的朋友。”
他看看我又看看郑宇，试图过来掰开我拽着郑宇的手腕。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我的态度坚决，他才一手揽住郑宇，一手示意让我环住他的脖子。
9
天明时分，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
海浪拍打着礁石，我躺在一片树叶铺就的枯枝上，身上的衣裳被脱了下来，铺在礁石上，只盖着人鱼用来裹着尾巴的浴巾。
人鱼上身靠在礁石上，下半身泡在海水里，尾巴上下摆动。
见我醒了，他用尾巴翘起海水。
嘴里发出清脆的叫声。
我问：“郑宇呢？”
环顾四周，沙滩上还有烧过的火堆，郑宇应该是去找吃的去了。
“谢谢你。”我对他说。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总之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把浴巾罩在头上，拿起礁石上已经晒干了的衣裳，在浴巾里头胡乱穿上。
一只脑袋探了进来，他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目光落在我的胸口，甚至伸出手指来戳了戳。
我一把拍开了他，迅速穿上衣裳，低声咒道：“流氓。”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不一会儿，郑宇回来了，带来了一兜野果。
我接过果子回头一看，人鱼已经一头扎进海里消失在海面上了。
他对人类的警惕心，还很高。
郑宇盯着海面若有所思。
“万物有灵，人类为了一己私欲去迫害其他的生物，真的是对的么？”我问郑宇。
郑宇咬了一口野果转过身去，“这个问题不该是我去思考的，我的使命是执行。”
我的心莫名一跳。
“我已经给中心发了求救信号，他们不久就会来救我们。”他一屁股坐在礁石上，面朝大海，喃喃地说，“也许韩沉也能遇到奇迹，也许他还活着呢。”
我心下黯然，“希望吧。”
10
在岸上见到李老头子的时候，我猛盯着郑宇。
郑宇的眼睛里浮现起一丝愧疚。
远处几十条船在海面上疾驰，包围了整个海域。
这么大的阵仗，让我想起了人鱼丢掉的那天晚上，研究基地响了一晚上的警报。
我冲过去甩了郑宇一巴掌，我揪住他的衣领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行踪报告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和我的命都是他救的！”
郑宇被我推倒在沙滩上，他垂着头，攥紧了拳头说，“我的妹妹患了重病，教授告诉我人鱼的血可以治好任何疾病，等他完成这项研究，我妹妹就有希望活下来！”
人鱼的血可以治病？
骗子……
我大骂起来：“李自忠他就是个骗子，人鱼的血哪有那么神奇，如果有这么神奇人鱼就不会受伤。我喝过他的血，他的血根本……”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血有致幻的作用。
人性的贪婪不可预料，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利用人鱼的血去做什么。
我改了口：“他的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郑宇说：“不论有没有作用我都要试试，但凡有点希望，我都不能放弃。正如你不放弃韩沉那样。”
我站在礁石上，脚下海浪拍打上来，我想不管不顾地嘶声大喊。
你快走。
你别上当！
你就是海里的王，只要你在海里，没有一个人类能抓得上你。
可是我不能喊。
他根本听不懂我的话，我怕我越喊，他就会越不管不顾地朝我奔来。
11
警卫说：“海面太大了，又慢慢起雾了，根本看不到他在哪儿。”
李老头子气急败坏，“必须抓到他，不论用任何办法！”
郑宇看向我，他拽住我的手腕对李自忠说：“我有办法！”
我一惊，隐隐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我一边挣扎一边被他拖上轮船。
“郑宇，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挣脱不开，就直接上嘴咬他的手腕。
他吃痛，还是没有放开我，径直拖着我登上甲板。
他把我摁在甲板上，掐住我的脖子，我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
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把我推到海里，他只是想利用我引出人鱼。
我一边扣住甲板的边缘，一边说：“他不会来的，他只是一只人鱼，他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你死心吧。”
郑宇突然问：“如果是韩沉和那条人鱼比，你会救谁。”
我沉默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
我来不及思考，他已经猛地伸手将我一推。
我直直地掉进了海里。
海浪扑腾下来。
没有救生衣，没有任何东西。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郑宇。
如果需要杀掉人鱼来救韩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可惜，韩沉甚至连这样渺茫的希望都不给我。
我不再挣扎。
任自己被海水吞噬。
韩沉……等我。
12
在脑子快缺氧的时候，我猛地被一个人用力从海水中托起。
我睁开眼睛，只看到他一头棕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缠绕在一起。见我醒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下一秒，一枚子弹朝他射了过来，哪怕他迅速闪身，子弹还是从他的手臂擦过。
周围被团团围住。
子弹上还有麻醉药。
我哭了出来：“我只是收留了你一晚，我甚至都没有救过你，你干嘛要这样报恩呢？”
他颤动的睫毛缓缓凝结，慢慢变成韩沉的样子。
大概他潜意识里以为我看到韩沉会很开心，而他不想让我哭。
我哭得更凶了。
13
人鱼被李自忠抓住，关在水箱里运回了研究基地。
我给我爸写报告，希望他终止这项有违人道的研究。
报告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我不知道是我的报告被拦截，还是我爸根本就是跟李自忠站在一起的。
我必须靠自己救出人鱼！
人鱼逃跑一次，这一次中心对他的看守只会更加警戒。
想要在重重守卫中将他救走简直是难如登天……
那天过后，我始终没有再理郑宇，直到他叫住我告诉我说：“李教授说基地的研究条件有限，要把人鱼运回大陆，我问过李教授了，李教授说只是研究，不会杀害他。”
我忍不住怼了一句：“所以不杀害他已经是一种仁慈恩赏了是么？”
郑宇黯然垂头，“对不起，黎离。”
研究基地四面环海，在运送途中救出人鱼的几率远远比在研究基地救出他的几率要高。
我跟李自忠提出要一起回去。
李自忠说：“改天我会亲自派人护送你回去。”
我昂起下巴，“我就要跟他们一起回去。”
李自忠大约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办法能救出人鱼，没有我在，就少了一个指手画脚的人，所以他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爽快地答应了。
14
轮船离开研究中心，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郑宇站在甲板上，海风猎猎作响。
他拦住我，“我会加强警戒，你不要想着能做什么了。”
我在甲板上喝酒，跟郑宇开门见山，“我想见见他。”
“不行。”
我逼问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你无情我不能跟你一样无情，他是为了救我才自投罗网的，我想看看他难道不应该么？”
郑宇这才松口，答应带我去见见人鱼。
人鱼被关在轮船最底层，那个水族箱录入了郑宇的指纹，也就是说只有郑宇才能打开水族箱。
我一靠近他，他整个人都贴在水族箱边上，用力地拍打箱壁。
开始是拍打，接着是撞击，并且面目狰狞地盯着我身旁的郑宇，如果他能从水族箱里出来，我相信他一定会把郑宇给撕碎。
他澄净的眼睛也慢慢变得猩红，发出低哑的吼声，我能从中听出他的愤怒还有悲伤。
我不忍心再看，转过身去对郑宇说：“走吧。”
回到甲板上，我跟郑宇说：“我想喝酒，你陪陪我吧。”
也许因为愧疚，他答应了我：“好。”
喝酒并不是目的，只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我装作半醉的样子，当着他的面拿出当初在给人鱼包扎伤口时接的那瓶血，“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人鱼血，你觉得他能愈合所有伤口……”
我笑了起来，用力敲碎了酒瓶，拉过他的手用力划破了一道口子，逼着他吃下一滴血，“你试试，这血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魔力，值得你做出这样有违良心的事情！”
我看着瓶子里还有大半瓶的人鱼血，希望接下来，用不到它。
15
“妹妹。”郑宇的眼睛渐渐迷茫了。
我笑了起来，“哥哥……”
我拉着他朝地下跑去，“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站在人鱼面前，我指着人鱼说：“哥哥，我想跟他玩儿。”
郑宇顿住片刻，我的心提了起来，片刻他抬起手来，在水族箱上的某处印下自己的指纹。
水族箱缓缓打开，人鱼从中蹦了出来。
警戒声四起，郑宇惊醒过来，想要冲过来阻止，被人鱼甩起的尾巴扫到一边。
我带着人鱼爬上一楼，随便推开一间房，打开窗户指着窗口说，“从这里跳下去。”
外头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着我不动。
我急了，催促道：“我让你跳下去。”
抓着他的手往窗口拖，他这才后知后觉弄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双手攀住窗沿奋力地钻出窗口，拖着金色的尾巴噗通一声跳进大海的时候，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溢出眼眶，“快走啊，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被抓到了。”
我奔出房间，站在船只的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沉入海面上，郑宇在我身后大喊：“黎离，快下来！”
我问他，“韩沉和你一起出的任务，为什么他失踪了的第二天你才上报消息，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郑宇一愣，他看了看身后正在赶来还有一段距离的警卫，“是李教授说，必须除掉他。”
“所以说，你其实知道韩沉回不来了，因为他被你亲手杀了对么？”我恶狠狠地盯住他。
其实我早有猜测，不然也不会要求第二次救援韩沉的时候要求一起出海。
“为什么要杀他！”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说话的工夫，他身后的警卫们已经赶了过来，这样的距离完全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可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惊异，好像早就知道了韩沉死于李自忠和郑宇之手。
这条船上的人，全都是帮凶。
我笑了起来，一时声泪俱下。
我把瓶子里的血液倒进了海里，金色的，是鲸鱼最渴求的食物。
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鲸鱼就会循着味道追过来。
我擦掉眼泪看向郑宇，“断了你妹妹唯一的希望，对不起了。”
说完，我仰面向海面倒去。
我听到郑宇一声惊呼，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上一回他即使把我推下了水，也是有把握在即使人鱼没有出现救起我的情况下把我给捞起来的。
16
跳下海的那一瞬间，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
要么葬身大海，要么葬身鱼腹。
在昏过去之前，我似乎听到幽深的鲸啸。
轮船上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去。
我为韩沉报了仇。
而罪魁祸首李自忠……
如果我爸清楚他的所作所为，那么他弄丢了人鱼，我爸不会放过他。
如果他是借着我爸的名义狐假虎威，那么我死了，我爸一定会追查到底。
李自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17
可是，我好像并没有死。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条黑色头发的小人鱼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生怕漏掉了我脸上的任何一点反应。
见我醒来，她兴奋地不停拿脸颊来蹭我的脸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
我知道，她现在很高兴。
澄澈蔚蓝的海面和蓝天连成一线，有人逆着光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身影无比熟悉，我喉头干涩，张了张嘴才叫出他的名字，“韩沉。”
18
我看到小人鱼兴奋地迎了上去，她青色的鱼尾在离开海水站上陆地的那一刻幻化出了一双腿，撒开脚丫子朝韩沉跑了过去。
韩沉抱起她，猛亲了一口，抬头看向我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棕发的人鱼。
他又搞这种把戏！
并且还得意地瞅着我，认为他做了一件会让我开心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原来人鱼是能够幻化出双腿的。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研究中心的时候，他不幻化出腿来。
我捡起沙滩上的一枚贝壳就朝他身上砸去，他笑眯眯地伸手一捞，把小人鱼放下来，走过来拉着我往岛上走去。
他带我站在巨大的礁石上，在礁石下面有大约二三十个人鱼，他们有的用双腿在陆地上行走，有的变成鱼尾在浅滩里游。
那么多人鱼，各色的尾巴，就是没有再找到第二条金色的尾巴。
我坐在礁石上，对人鱼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那么多人鱼，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
看来，他们是有智商的高等生物，他只是单纯听不懂我说的语言而已。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交流方式。
我就跟他连说带比划地才让他明白，以后我发出“金”的音调的时候，就意味着是在喊他。
他明显懂了。
拉着我的手，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张着嘴用力地吐出了两个字，“妮妮……”
我这才明白，他在叫我的名字。
19
我和他在岛上生活了。
金的地位类似于部落酋长的儿子，而其他的人鱼们明显把我当成了金的妻子。
他们白天在海里，晚上回到陆地上。
有的住在山洞里，有的住在木屋里。
大多三五成群，不会独居。
通过观察，我发现岛上的婚姻关系还停留在族群制，我今天看到这个男鱼今天跟这个女孩儿在一起，明天就看到这个男鱼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了。
于是我开始观察金。
除了在海上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跟我在一起。
他……没有欲望么？
还是说……他的年龄在人鱼里，还是个孩子？
很快，我就明白这个问题了。
那是晚上，我听到山洞外的礁石哪儿有人鱼在叫，清脆婉转，似痛似乐。
我起身准备走出山洞一探究竟，金拉住我，不让我去。
他冲我比划着：两只手模拟着鱼的形状，交缠在一起。
我知道了，那是两条人鱼在生命大和谐。
我又躺了下来。
金挨着我躺下，身体的某处抵在我的身后。
他起身在我的脸颊落下一吻，要吻到嘴唇的时候，被我避开了。
我吓得想推开他站起身来，但是他拽着我，我整个人都僵硬地躺着。
金的下巴在我后背蹭来蹭去，我微微拉开一些距离，也许是忍得难受，他的双腿竟变回了鱼尾，尾巴来回摆动，用力地扫在地上。
疼痛使人清醒。
他宁愿疼痛，也始终没有做出冒犯的举动。
大概他已经察觉出了我的抗拒。
20
岛上的日子很充实，捡贝壳，捉鱼，摘果子。
大多时候也很无聊。
我开始教金说话，从最开始的“你好呀……”
“吃了么？”
到更难一点儿的，“你这个王八蛋。”
金笑眯眯地学，“你这个王八蛋！”
他悟性很好，从最开始的狗屁不通，到后面连语音语调都能模拟个十足十。
有些时候，我也会留意他们的语言。
我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辈子待在岛上的想法。
待在岛上……就要和金在一起么？
我忘得了韩沉么？
我又做好了和金一辈子的准备了么？
21
我看到一艘轮船出现在海平面上。
我直觉是来找我的。
但是这艘轮船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座小岛。
很奇怪，这座小岛就像个bug一样，明明轮船就在周围行驶，但是轮船上的人就是看不见这个小岛和岛上的居民。
我看到上头的警卫穿着熟悉的着装，就是研究基地的人。
金走到我身边问我：“你，离开，想么？”
我垂眸说：“我不知道。”
金问我：“你不，开心，么？”
我耸耸肩说，绽放出一个笑容：“开心啊，很开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忘记了所有烦恼。”
他马上雀跃地拉住我的手，请求道：“不要……走！”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心里还是，犹豫不定。
22
我知道，研究中心不会一直找我。
等过了这段时间找不到我，就会默认我已经死亡，再也不会继续寻找。
毕竟我爸就是这么一个古板冷酷的人，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就会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金明显知道我的犹豫。
他对我说：“想走，就走吧。”
我觉得意外，“你一直希望我留下。”
他说：“你一直在找，韩沉。”
我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韩沉了，最开始的痛苦悲伤几近自毁，到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了。
我说：“再说吧。”
23
轮船最后一次出现在海上的那一天，我站在礁石上眺望着远方。
金就远远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在等，等我的选择。
等到轮船变成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的时候，他兴奋地朝我冲了过来，用力地将我抱了起来，开心的笑传遍了整个小岛。
他说：“妮妮，你决定留下来了！”
我点点头，笑望着他。
他猛亲了我的额头。
我不理解，“你明明会叫我的名字了，为什么还总是叫错？”
他说：“唯一。”
他又补充说，“我是唯一一个这样叫你的。”
他不知道，因为他懂唯一的含义，所以我留了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