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些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慕子岚的声音回荡,余音绕梁久久不散。话音尤未落尽慕子岚转身对着皇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举止潇洒,语气凝重说不出来的好听,蒋振清等一干文臣脸上的汗随着他的动作一滴滴的淌了下来。
慕子岚一字字的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成校尉所言极是,今日若让梁国侵占了幽州,使得我朝丧失屏障,他日梁国虎狼之心,还要通州、袁州泰州,进而直逼扬州,到时如之奈何?”慕子岚的脸上表情哀戚至极,抬头对上了皇帝略显苍老的脸,接着说道
“痛心疾首之余,儿臣不敢想象,要是有—日梁国逼近都城,儿臣又能如何捍卫扬州,保护父皇和京城的百姓!幽州一战事关重大,儿臣即为京师提督身系保卫皇城的重任,自然责无旁贷,儿臣愿领兵出站击退括巴隆解幽州之危”看着皇帝盈满感动的频频点头。
皇帝正在沉思殿卫都统方安却突然慌慌张张地也跑了进来,没有了半点平时沉稳的样子,跨进殿来屈膝跪倒大声却不掩其惊恐的道“大事不好,兵部适才传来急报,敌军攻破幽州,周同将军阵亡,幽州城失守!现正逼近通州”
闻听此言满朝文武尽皆失色,皇帝也是一脸惊骇。谁都知道地处边陲的梁军剽悍,在地处中原的慕国人眼中看来更是野蛮至极,没人会否认他们打起仗来的能力,梁国之人马上功夫高明,精于骑射,而且每个人拼起命来都跟有些养尊处优的慕国士兵大大不同。
若是再让梁国攻克通州此后慕国之地皆为一马平川,两国积怨之下不用想也知道慕国必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随着太监的通报,已然数日未曾上朝的凤玉凌大步走入殿内跪下:“ 边疆战事瞬息万变,望陛下早做决定,以免日久生变,幽州本就是臣的管辖之地,臣愿带兵迎敌。”
随着凤玉凌的到来,再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危机临头慕刑天倒也当机立断顷刻就下了诏书。封慕子岚为大都督统率三军出战通州并册封为竟王,封凤玉凌为副都督随军出征通州辅佐慕子岚。瞬间之间慕国的天空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一副风雨欲来山满楼之势。
而众人也有预感,此战若是大胜归来,慕子岚恐怕还会晋升!
慕国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地迟。一直到十二月底,河面上仍是波光浩浩,护城河边的树木依然能看见零星的绿叶,十二月底一场寒霜袭来,才给整个通州城平添了几分严寒的味道。
长路尽头来了一队人马,整齐绵长的车驾浩浩荡荡而来,却只听见车声与马碲声,竟不闻半点人声。马上骑者皆是威严肃穆的军士,全副甲胄,长矛被雪光一映,矛尖发出点点寒光。
这大群人马簇拥着一匹黑马侧旁紧随一骑,黑亮的健马上端坐着一位少年将军。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身着黑色貂绒大氅,银冠冲天,黑发拢在冠中,英武不凡一对浓黑的眉毛立煞煞扫向额角,黑得发亮的双眸冷冷清清,恍若琉璃般透彻。
东方的天上刚刚露出鱼肚白,被梁军围困也不过是月于,整个通州城却像是变了一个样子,想来是为了守城方便,道路都清理得通畅,隐含着肃杀之气,却更带着一股凄凉。
与梁国军兵意气风发气势如虹不同,慕国军民被困孤城以寡敌众朝不保夕,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明显可见的疲惫之色与那股深藏在眼底的绝望。塞北边境的秋天是凉的,待到到了晚上,便是更凉。
帐篷很空旷,就如同此时的帐外一样。从帐篷被吹开的一角望了出去,清凉的月光将大片大片的草地染成了一种近乎于透明的银色,烛火在风中不停的跳跃,火光将帐篷的陈设映得不甚分明。
慕子岚坐着简易桌前仔细的看着军用地图,一旁的矮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通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座山城,因二面是山又有安河之险,因此这座土窑烧砖盖起的城在这片地域里简直像一叶孤舟。
城里的人遇上战乱,能走动的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余下的要么是些不能动的老弱妇孺要么就是全副戎装身负使命的士兵了,来到通州已有十来日,慕子岚对通州的现况和附近的山水地形都有了些了解,对于和梁国的这场战怎么打心里也有了些低。
门帐被人掀开凤玉凌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白粥:“怎么,还没吃晚饭呢?”
“不急,凤将军来的正好,我已想到了对付梁国的办法,正想听听凤将军的意见。”
凤玉凌不置可否的坐到桌旁,沉默不语的看着慕子岚。两人相处日久可说是标准的忘年之交,平时只有两人时都是这般不拘俗礼随意就好。
是以慕子岚也不以为意把地图推到凤玉凌面前眼里闪着飞扬的光说道“敌军此次精骑尽出,时日拖得越久,对我军越无益处。粮食物资运来通州,千里迢迢,人力天灾,但凡碰上其中一个,前方数万将士就将不战自溃。”
凤玉凌点了点头,接着慕子岚的话说道:“敌军却恰恰相反,有三镇做后勤补给,路途不遥往来方便,占尽地利之优。对北境的地形他们也熟悉,一旦被梁军困死,要脱困极为不易。”
慕子岚袖袍一拂,沉沉的道:“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故曰:无恐惧,无犹豫。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暂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
凤玉凌微微一笑,“这是六韬中的话,实实是一针见血。只攻不行,只守更不行。因势利导,灵活运用,困中有攻,攻中有困才是上上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