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夜宿的滋味并不好受,薛凌醒来的时候头痛鼻塞,全身乏力。
让她惊讶的是,海东青彻夜未眠飞去北方又飞了回来,满纸只一句话,“我回来了!”
薛凌眼里闪动泪花,这一夜的惊慌失措,此刻仿佛找到了依托。
“祖母,祖母,年歆来信了!”
薛凌激动的跑到杨夫人面前,把那封信捧至杨夫人面前。
杨夫人嘴角颤抖,瞬间大声哭了出来。
她带着丫鬟婆子,仓皇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京城,一路颠沛流离,餐风露宿,这辈子,几时受过这般苦楚。
袁氏在发烧,听说年歆写信回来了,精神一振,本来懒洋洋的身体,现在又能站起来了,她挪到杨夫人的身边,看着那四个字,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儿子回来了!
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有人给自己撑腰壮胆儿了。
薛凌卸下沉重的心理负担,笑着说,“今日我们就进山,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想办法跟他联系。”
杨夫人沉声道,“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年家祖祠所在之地,不必再担心被人追捕了,到了自家地盘上,做什么,我们自己说了算。”
薛凌眼神微眯,这么近了,她昨天都没吭一声,真能忍。
“皇上不知道这里吗?”
杨夫人轻蔑一笑,“知道他也不敢来,这里是年家祖先战死之地,这片山上,到处都有咱们年家人的骨血!”
呃!
原来是这样!
年家祖祠在山坳子里,众人走了大约二十里地才到。
附近有几户山民,见到薛凌她们衣着不俗,又听说是来扫墓的,没有多想,赶紧收拾了自家院子,让她们歇脚。
薛凌给了村长二十两银子,请他找人帮忙修缮坟茔。
又给了村长老婆一只银簪子,请她帮忙找些村妇帮忙缝补些被褥。
一时间,小山村里过节似的热闹起来。
众人各自忙乱的时候,薛凌写了封信给年歆,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安定下来,只是不确定要不要回京,等他到了再做打算。
……
年歆彻夜赶路,换马不换人,三天时间从边境赶了回来。
当人马来到京城辖下的一个小县时,武安侯带着亲卫把年歆的队伍拦下。
年歆的人马并无旗号,全都身着便衣,个个身材精悍,气势肃杀。
他表情严肃,厉声道,“侯爷在上,恕年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请侯爷让开道路,放我们进京。”
“将军出征,无旨不得还京,你想造反吗?”
武安侯腰间佩刀拔了出来。
年歆冷漠道,“我年家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手足兄弟尽数血撒疆场再反?我只是回京述职,且有元帅的批文为证。”
武安侯呸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们是一家的,这批文怎么能算数。
但是年歆就是这么符合规矩。
年歆感应到武安侯的心思,他想要稳住自己,讨好皇上,夺下陇西军的兵权。
“舅姥爷不顾我祖母也罢了,外孙儿要尽孝心,您也拦着不放吗?人情凉薄至此,也休怪外孙无礼了。”
年歆手里长槊一振,就要硬闯。
“且慢,我出京相迎,是有话要对你说的。”
武安侯见吓不住年歆,只好又哄他,“你不要着急,我在县里摆下酒宴,为你接风,先吃完饭再说如何?”
“不知祖母,母亲和永宁现在怎么样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年歆再次推拒,却没有赶路时那么着急了,因为武安侯也不知道薛凌她们的消息,看样子,她们现在还是安全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们年家满门忠烈,难道现在要因为几个女子背负上叛逆的名声?”
武安侯再次教训的说,“她们既然能找到密道逃走,就一定有自保之法,你着什么急?”
“被冲击的是定国公府,被欺辱的是定国公夫人和我娘,她们跟你血脉联系甚微,你自然不屑一顾,可她们对我来说,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要用生命来守护的,无论是谁,凡是伤害了她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年歆冷戾的瞪着武安侯,他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这眼神让武安侯畏惧了。
那是凝视死亡的眼神。
武安侯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三天前她们已经出京了,现在查出来的方向是往任县的方向,我猜测她们可能是回年家祖祠了,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下旨严惩肇事者,对于冲击过定国公府的人一律诛杀,并且着工部修缮府邸,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以提。”
“这么说,您是来替皇上做说客的?”
年歆强压着心中的愤怒质问。
武安侯道,“现在国事为艰,你当以大局为重。”
“我爷爷就是太重视大局,所以我叔伯死无全尸,家中手足折损殆尽,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大局,我还未及冠,不懂那些,我只知道我娘,我祖母,我未婚妻被人欺负了,我若是不能替她们出头,枉为人子孙!严家,有一个,算一个,我要亲自去杀!”
年歆的声音冷得象冰。
武安侯打了个冷颤,好大的杀气,“此事与严家无关。”
“我爷爷说了,但凡年家有事,就是严丞相挑唆的。”
我不管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这事儿,严丞相别想推脱,想用顺王来换他,绝不可能答应。
“是顺王让人挑唆的。”
武安侯话音未落,就见年歆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一只白色的猞猁扑过去把他托住,才没有摔伤。
年韶从马上跳下来,远远的看了年歆一眼,对武安侯说道,“他累狠了,睡着了,扎营吧,他不会承你的人情的。”
武安侯很憋屈,年轻人不讲武德,一个个的,都不敬老,连声舅姥爷都不叫。
“扎营!把准备好的酒菜给他们送来。”
年歆一睡就是两天,醒来才发现,大黑在他头顶上卧了整整一天。
“有信,信,圣旨到,圣旨!”
大黑叽叽喳喳的跟年歆禀报这两日里发生的事情。
年歆先取了信看过,知道薛凌她们已经安顿下来,心里踏实了很多。
再一瞧圣旨,新帝还真的把顺王削了王位,赐他自尽。
罪名是强夺人妻,煽动流民冲击国公府,网罗罪名,夺人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