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西南角有个花园子,三四亩地大,附近是个戏楼,已经闲了十多年,没有修缮过,横梁上的彩绘已经褪了不少颜色。
年歆坐着轮椅,看着从戏楼前的石子路上走过来的薛凌,板着脸把丫头们支开。
“喵!”
小白紧跟在薛凌身边叫了一声。
“知道了,不用理睬那些藏头露尾的人,我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薛凌微眯着眼睛,笑着跟年歆打招呼,“我送的礼物怎么样?”
年歆举起蹴鞠不屑道,“没什么特别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口是心非的家伙,真不喜欢就别收下呀!
薛凌心里腹诽,嘴上却说,“区别在心里,又不是在面上!”
“为什么回礼要送一样的?”
年歆的脸红了,把蹴鞠抱在怀里问。
薛凌心被萌化了,原来幼生期的年歆是这么可爱!
“因为……我不想厚此薄彼啊!”
“虚伪!”
年歆失望的小声嘀咕,“刚刚还说心里是不一样的。”
“真不一样的。”
薛凌已经走到年歆面前了,从他手里夺过蹴鞠,用小白的爪子轻轻一挑,从里面挑出一根细软的羽毛。
“你看,这是天鹅羽毛,其它的是鹅毛,虽然外表看是一样的,可你知道一个是能飞天的,一个只能在地上跑。”
薛凌清亮的双眸仿佛剪断秋水,年歆的心砰砰直跳,一阵阵悸动。
他的忍耐力一直很好,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你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谁家没两三个糟心亲戚呢。”
心理年龄五十岁,身理年龄十一岁的薛凌感慨道,“她想嫁进侯府里,看样子是相中年韶了,可惜年韶看不上她,所以拿个小厮来顶缸。”
薛凌推着年歆的轮椅走到秋千旁,自顾自的边打秋千,“倒是合了你娘的心意,正好把我拉下马。”
年歆有些护短儿,并且看到薛凌坐在年韵命人扎的秋千上玩耍,很不高兴,“那是别人的秋千。”
“那又怎样?你又没给我另外扎一个。”
薛凌嘟着嘴,倚在一边绳索上微微晃荡着抱怨,“你母亲很讨厌我,她若是看到我们在一处,肯定会生气。”
“等我再长大些会劝她的,她只是不想我的亲事被爷爷拿捏,母亲心里怨恨爷爷,若不是他坚持让我爹上战场,我爹或许不会死,可是武家子嗣能死在战场上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年歆能感知人们的内心,他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是父亲的牌位被供奉在忠烈祠受万人敬仰,每一个去拜祭的人都是实实在在的感佩。
他也想有那样一个归宿,这是薛凌万万没有想到的。
“活着不是更有意义?”
薛凌没看他的表情,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换了是我,也会反对你上战场的。”
年歆一阵沉默,他靠近了一些,“你……知不知道一只狐狸……”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大笑声传来,“凌姑娘,秋千好玩吗?”
年歆眉头一紧,很不高兴的看着薛凌。
薛凌眼神瞥过他的脸,转头回答,“还好,亏你想的周到,刚好是在树荫下面。”
年韵说话间已经到了秋千旁,“我推你。”
“这会儿日头最烈,我想回去了,十五哥陪我下棋吧。”
年歆的话音未落,薛凌就立刻说道,“也好,回去下棋吃冰碗也不错,我出了一身汗,你们先走,我换件衣服再过去。”
“你们两个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我一来,你们就走?”
年韵很不高兴,自己巴巴的来了,这两人却要走,刚刚不是聊的挺热乎的吗?
有古怪!
薛凌经过年韵身边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你跟韶公子住一个院子吧?”
年韵怔住,“是啊!”
“哦,那你回去的时候见到长寿替我转告他,乱咬人的狗,可是活不时间长的,沈玉娇是蠢,可我明白着,我虽然只是个商户女,可也不是一条疯狗能随便咬的,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
薛凌说话带着寒意。
年韵半天回不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薛凌已经推着年歆走远了。
……
年歆感应到薛凌身上溢出浓浓的杀气,这种感觉很象那只巨大狐狸。
“你跟别人不一样。”
“是,我不喜欢委屈自己,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都是屁话。”
薛凌一边走一边说,“得罪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再加三个字,“无全尸”,怕吓到年歆,这剩下的话,她没说。
“爷爷好象看错人了,你跟我说这些,是在警告我?还是想警告我娘?”
年歆有点心慌,薛凌的确很合自己的脾气,但是她身上是杀气太重了,若不是她亲口说这些话,谁能想到她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呢。
薛凌停下脚步,认真道,“迎凯阁被烧的时候,我其实很想报复的,但是因为你,我没那么做。”
“这件事情不是我娘吩咐的,是王妈妈擅做主张。”
年歆着急的辩解。
薛凌望着他,心里有一瞬间很痛,以前他都是向着自己的,哪怕自己说鸡蛋是树上结的,他也只会说,没错,蒂还新鲜着。
可是现在年歆只会维护他娘。
薛凌拿出那包砒霜给年歆看,“王妈妈是因为这个死的,这东西应该是你娘给她的,但是她没拿好,掉在院子里了,结果为了烧毁这包砒霜,她哄骗沈玉娇装病,后来买通大夫说沈玉娇得了鼠疫,要烧毁迎凯阁。”
薛凌不屑的笑道,“你知道吗?我房间的后窗,在我入睡后一个时辰内被封死了,若不是有小白,我跟小云现在就是一把黑灰,我不想对她做什么,前提是她不对我做什么,她若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后窗是谁来封死的?”
年歆沉默了,他早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听到薛凌的讲述,他才知道过程有多凶险。
若不是有袁氏的准许,小厮根本靠近不了迎凯阁,那个封闭后窗的人,现在恐怕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阵无声的沉默后,薛凌认真的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再计较,可你娘若是真的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