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接近九点的时候。
林羡在工作室附近散步溜达回宿舍别墅。
路过第一栋的时候，就听到一声骂人的声音。
还有些熟悉，走近一看。
是《阴阳师》项目组中，负责工程的一名成员，名叫安乐和，也是一名老码农了。
是从前坚果游戏公司的成员，曾经也参加过多年前的九州神龙VR引擎的一员。
去年那会与“三果”的前负责人们聚集，一同跳槽到了大道。
本来是负责大道的VR游戏部门，研发引擎与VR游戏的。
后来因为《阴阳师》中的一些虚拟现实技术程序，被林羡借调到了《阴阳师》项目中。
《阴阳师》几种抽卡程序的优化都是他主导的。
人如其名，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出典型老码农的人设。
安乐和发现林羡走了过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了一声：“林总晚上好，让您见笑了。”
林羡瞧着安乐和身着工作服，这个时间段，也能明白了。
今晚是他值夜班。
能让一个平时如何和和气气的人在这里大骂，还气得差点摔手机，那肯定是和今天的《恋与制作人》公测有关系了。
“能让你都气得骂人，看来他们很会说了。”
林羡的打趣让安乐和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说的太过分了，他们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林羡一向是公私分明，私下里面他与所有员工都相处十分随意。
“拿了钱，当然文章要写的漂亮，针对群体，精准打击，这钱花的值啊，之后还有呢，热度起来了，蹭的人也多了。”
林羡说的话，安乐和自然是明白的，多年程序员，虽说典型绝对理性思考，但游戏圈内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过。
玩家就那么多点，想从玩家手里面赚钱，其他同行怎么同意呢？
“他们说了什么？”
林羡在散步溜达，压根没看这些消息，安乐和咬了咬唇，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道。
“林总您还是别看了，污了您耳朵和眼睛，不值得。”
“噗。”林羡笑了，什么冰冷话语他没看过啊？
“我猜，肯定是是拿数据对比，表面说恋与这个成绩特别好了，然后又说什么阴阳师花了多少钱，有六亿六是正常的，恋与成绩不如是因为咱们没给资源，一碗水端不平是吧？”
安乐和苦涩一笑，这些事就算他不说，林羡肯定知道，可心中的气是真的憋着的。
他是工作室内为数不多，没有给《恋与制作人》吃过百家饭的员工，可是不代表他不知道。
身边多少同事都出过力，本来大道的全体成员并不多，消息互通这块没有秘密的。
他何曾不知道《恋与制作人》背后付出了多少人的心血？
这款手游虽然不是最大型的手游，内容也不是最多的手游，在所有游戏里面，可这是货真价实参与成员最多的一款。
要说已经发布的大型游戏里面，三款电脑游戏，《荒野行动》、《CS：GO：全球攻势》以及《原神》都是同一个等级的大作，这三游戏的成员加起来都没有《恋与制作人》一款手游经手的人多。
哪怕是迄今还在反复测试的《剑侠情缘网络版叁》，这游戏的复杂程度，是迄今之最。
人员上照样没有《恋与制作人》多。
安乐和难过的是，明明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成绩不差，为什么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伤心事呢？
最无力反驳的是“百家饭”三个字，因为是事实啊！
人多手杂，大家都懂。
一个项目频繁更换人员，改来改去是大忌。
游戏圈内同样是如此。
谁不想一个项目完完整整从头坐到尾呢？
不论结果好坏，给个痛快心里那口气不至于卡的不上不下。
这是煎熬。
付出的越多，投入的感情也越多。
尤其是游戏圈这种技术岗位，员工每画的一张画，写的一个程序，每一个建模，都是充满了感情的。
满腔热血被平白无故这样糟蹋，普通人谁受得了啊？
安乐和没有计算过精确地人员数，但是他知道，《恋与制作人》的团队成员，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超过一百人数。
这篇帖子无疑是明着告诉他们。
都是一家出品的游戏，这么多人，近一年的努力是不值得的。
即使破亿数据和《阴阳师》同为六秒钟，又如何？
之后拉开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一则帖子，将上百人近一年付出努力全盘否定，连安乐和这个未曾参与制作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热度那么高，那一百多位参与其中的同事们不可能看不到，人家看了那得多伤心啊？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却又是相对公平的。在一个天平上，得到的越多，相对的也要比旁的承受越多。”
“有的事，我知道你们想得通，也能接受，但就是难受。”
“玩家的心是飘忽不定的，十分难以捉摸，现在有的人拿伤心事戳她们的心窝子，哪天反应过来了，倒霉的可不是咱们啊。”
“现在论游戏内的月流水，上个月最高的是原神，其次是CS然后是荒野双端，越是被人想要破坏的，越是拼尽全力保护，你信不信恋与的流水会超过魈的卡池流水？”
林羡双手插在裤兜里面，表情轻松至极，笑呵呵的看着安乐和。
可后者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超……超过原神上个月的流水？不不对，超过魈的流水？”
安乐和大吃一惊，林羡之前说的是上个月流水，这都是按整自然月来算的。
而魈的卡池是二十天出头，是从上个月下旬初到今天下午截止的！
这个流水刷新了大道记录！
而现在，林羡居然问他，信不信恋与制作人的流水会把魈的记录再度刷新！
他当然想信啊！
可是，这是他敢信的吗？
林羡那副胸有成竹的笑容，甚至还透着一股看戏的幸灾乐祸。
原本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味道，可是安乐和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庞大的信心。
“林总我信！”
“我也信。”林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开服数据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用于运营与策划的一种手段，当玩家开始在乎这种数据的时候，之前没有做到的，那她们会换个法子弥补。”
这话听得安乐和似懂非懂，他的思维理解不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思维，所以恋与制作人的大名单里面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因为能力不适合。
“抱歉，林总您这话我理解不了，但是我知道赢不赢，开服数据这东西是没有话语权的，我们最重要的数据是活跃度，留存率以及流水！”
“确实，不过我觉得现在的这些热度很好。”
安乐和再一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似乎见了鬼。
“工程组最喜欢看到的是系统运行一切正常，测试组最喜欢的是数据均衡无BUG，策划最喜欢的是他们的决定令玩家高兴，运营最喜欢的是一分钱不花正面积极热搜挂着就不掉。公关最喜欢不说话。”
“至于美工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宣传的时候，评论也好，弹幕也好，一群迷弟迷妹刷着，业内最强美工组，大道美工永远的神，已经当壁纸，冲这个画必玩。”
“咱们所有员工，没谁把开服数据当命来看，现在有人告诉玩家，开服数据是命啊，给这种误导，噗，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鬼点子。”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最令人心疼的是明明什么都懂，但是忍着不说懂事的孩子，这样玩家想要找补，那只能给咱们疯狂的充钱。”
安乐和压根没有想过这样的层次，吓得直接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林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之前同事说过，恋与制作人这款游戏与其他所有游戏的不同之处。
当时他以为是题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了……
又想起刚刚林羡提起的魈卡池，主线剧情的“强制性”加上精准复刻的目的。
瞬间让安乐和细思极恐，这波啊！这是魈的卡池在给恋与制作人试水啊！
而现在已经成功了，魈的卡池流水，即使不算整数，加上一月那十几天另外一位角色的流水，整体就已经是相当恐怖的存在！
而魈在二月这半个月的水流数据是随便吊打一月上半卡池的流水！
有关于魈这次的策划，可是大道反反复复斟酌了很久的！
玩得就是那种若即若离的心跳感。
两者这么一比，这不是同样的手段吗？
难怪林总会说信不信恋与制作人的流水会超过魈的流水。
安乐和激动的咽了咽口水，这是他敢想的事情吗？！
理性思维的他，这些逻辑一旦凑一块，那就是顺理成章一点就通！
“还有五分钟，再不打卡，要扣钱了啊！”
林羡晃了晃手机，八点五十五分，安乐和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跑，风中还能能听他的声音。
“林总晚安！我去上班了！”
看着安乐和狂奔的背影，林羡无奈地摇摇头，笑出了声。
是不是工程组的员工狂奔都是这种搞笑的画面啊？
这跑的也太难看了，一看就是长期不锻炼久坐的姿势。
不过还是不错的，至少还能跑起来，林羡也不用太担心员工们的身体素质。
有一群可爱还健康的员工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小别墅，顺便手机上刷着今天的消息。
安慰员工是安慰员工，怎么着都不能让员工们失去信心，这要是散了，也就废了。
他虽然说是这样说，可也不会完全不做准备。
闹得难看了，也不可能一味指望着玩家买这个单。
万全准备才是最佳之选。
《恋与制作人》如今的这个人心危机，林羡觉得玩得很漂亮。
至少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这一次是非常巧妙。
自家员工的难过，那是来自于胜利太久，受到挫折后的懊悔。
也正是因为手下这些员工们积极向上，还没有到麻木，目中无人的地步，才会有这么多的难受。
这是林羡想看到的，只有经历挫折才能铸就无比强大的内心，不是所有的人生来就有强大内心作为支撑。
这等于是一个去其糟粕留其精华的过程，这一天始终会来。
大道不可能每款游戏都能刷新记录，有高有低才是正常的。
不同的题材，不同的运营方式，一款游戏原本的框架大小就决定了有多少施展空间。
此时的“输”并不是坏事，相反是无比好的事情。
只是，林羡觉得这一次有人如此大做文章，实际选的非常好，打压手段也是极其刁钻。
原本就有出现负责该项目的员工心情略微低落的情况，而这个时候这样做，是直接在他员工的信心上精准打击。
一边打击了玩家脆弱的心，一边还连着他的员工一块打。
可谓是一石二鸟，这样的好手段，以前可没见过。
林羡回到了房间，拿好换洗衣服走进了浴室。
温度适宜的热水从淋雨喷头倾洒而出，落到他的身上。
浴室内升起了一阵阵雾气，让人看不清楚真相。
林羡一边洗头，一边思考着这是哪家会干的事情。
会不会像是曾经的孙博文，大道的内部如今也有商业间谍？
但是，《恋与制作人》经手的人是真的太多了。
加上林羡对于自己工作室的人还是有些信心，大道之所以人少比不得其他几个大厂的员工数，也有这个原因。
工资他开的是高，整个游戏圈行业最高工资，招聘写的是多少，开的就是多少。
因此，来大道求职的人多到爆炸。
可是因为林羡作为一个穿越者，身负系统这个金手指的存在，大道做游戏这块非常快。
无需要从零构建，最费时间的东西林羡已经全部处理。
所以，员工考核堪称查户口的严格。
“嘶……卧槽！”
淋浴的水突然变凉，冻得林羡一个激灵。
可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面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