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衣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意,顿时想起了那个梦,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嘴唇。沈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门被推开……又合上……
沈意无奈,“能先起来吗?”
“抱歉抱歉。”罗锦衣这才拉回思绪,赶紧起身同手同脚地过去穿好衣服,“那个,我的床以后就不用收拾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
沈意有些奇怪地看了罗锦衣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去收拾门口洒落的水了。
饭桌上,罗迩一个劲儿地盯着罗锦衣看,刚开始对罗锦衣还能当作没看到,但……
罗锦衣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您老在吃饭吗?”
“啊,在吃啊。”
“你的饭呢?”
罗迩低头一看,自己光顾着盯罗锦衣了,碗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他看了看自己夹着空气的筷子,干脆不装了,他把筷子一扔,正色道,“你真的喜欢男的?”
好不容易甩走的身影又出现在脑海,喜欢男的吗?他又没喜欢过人,他怎么知道。但一想到那个梦……罗锦衣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曲,他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说什么呢?就是个误会,你要是没事干滚去给扶翠打下手吧。”
“沈意!”罗迩突然看向罗锦衣身后,沈意的事情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罗迩也有所耳闻,他心里肯定不好受,罗迩正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一抬头却发现罗锦衣已经把沈意带走了。
罗迩心里那个气啊,他捡起自己刚刚扔的筷子,恶狠狠地填了一口菜,咬牙切齿地评价道:“见色忘友!”
身后的几个婢女跟着连连点头,她们互相交换眼神,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就知道是这样,神秘人给的书真的是太棒了!
吃完饭后罗锦衣便带着沈意去了书房,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在沈意面前,好读书、乐书画的样子还得装一装。他看似豪情万丈地坐椅子上,随手拿起本书就开始钻研,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最后干脆将书扣在脸上闭目养神。
哎,到底为什么要来书房睡觉,他迷迷糊糊想,要不是怕沈意误会自己不学无术,他早就回房睡觉了……等等,沈意,罗锦衣猛地清醒,他缓缓把脸上的书移开个缝儿,露出眼睛去看沈意。
四目相对,罗锦衣尬笑一声,“这书太高深了,咳咳,备笔墨,本王想随性作画。”
沈意听到高深二字,好奇地看了眼书名,三个大字赫然印在上面——《三字经》。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高深……自己三四岁就在背的东西这么高深么……如果说刚刚只是奇怪的话,听到罗锦衣要画画的时候就是惊悚了。
他不确定地问,“殿下,现在要作画?”
哈哈,他果然觉得本王多才多艺,罗锦衣心里雀跃,但面上只是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沈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铺宣纸、磨墨汁的过程充满了煎熬,他觉得自己就是话本里那种把黄花大闺女送给恶县丞的衙役,这简直就是在逼良为娼、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但,他自嘲地一笑,衙役好歹还是个官儿,自己……
沈意迅速拉拢情绪,顾影自怜之事他向来不愿去做,但心里就是接受不了此次的失败。
罗锦衣拿起毛笔,画个老虎吧,多威猛。执笔画了两下,又觉得不满意,老虎戾气太重了,不合适不合适,那就改成竹子吧!可竹叶画出来,又觉得不是很美观……算了算了,宣纸都染墨大半了,就画个人物吧,但是……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罗锦衣终于停笔,他满意地拿给沈意看。
沈意看着黑糊糊的一团,原本不想答话,但看到罗锦衣亮晶晶的眼神,又觉得于心不忍,他连蒙带猜地夸奖道:“殿下画的……山真,大。”
罗锦衣的笑凝固在脸上,山?“啊,是吗哈哈。”
我画的是你啊!罗锦衣在心里咆哮。
二人开始尬聊,也可以说是罗锦衣开始单方面聊天,不知怎得扯到了已故的画圣许开河,沈意刚刚说完就连许开河的徒弟也画工不凡,就见罗锦衣站了起来。
“许开河大师其实也可以算是本王的老师。”
沈意着实震惊到了。
“其实他就教了本王一个月吧,不过他还是记挂本王,临死之前特意让人传讯本王呢。”
呀,这可是许开河爱徒陆临风对没有的待遇呢,他不禁好奇道,“什么内容?”
罗锦衣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让本王不要说是他的徒弟。”
话音刚落,罗锦衣就看到沈意笑了,笑了!自从昨天退朝,沈意脸话都不想说,现在竟然笑了!罗锦衣顿时觉得,这段先师的黑历史讲得值。
罗锦衣赶紧乘胜追击,二人就画画的事聊了好一会儿。聊着聊着沈意提到了说自己有个朋友特别擅长在扇面上作画,罗锦衣挑眉,扇面?他想起了那个染了沈意一滴血的扇子。
“沈意可否帮个小忙?”
沈意看着眼前的扇面,有点为难,自己怎么会答应在罗锦衣扇面上作画呢?他叹了口气,既然都答应了,不过,“这上面怎么画了个太阳?”
“啊啊?”罗锦衣顺着沈意手指看过去,“哦,无事,就接着画吧,随便画就可以。”
沈意问了罗锦衣喜好,但对方一副都可以、都行、看你喜欢的样子,无奈,沈意只能自己做主画片竹林了。
罗锦衣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睛从沈意手指看到头顶,来回打量。再一次看到沈意眼睛时,对方突然也看了过来。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双双收回视线。
罗锦衣只觉得心如擂鼓,有什么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你会画眼睛嘛?像老虎什么的猛兽的。”
罗锦衣点点头,照着沈意的想法,在林间画了一双兽眼。猛虎隐匿在林中,只留一双眼睛,那眼睛里有跪服的百兽、有无尽的森林原野,那是一双极具野性的眼。
他的画虽然惨不忍睹,但好歹师从画圣,虽然极少,总有可取的地方,兽眼就是其中之一。
看他画完,沈意又拿起笔,将空隙补充好,然后将扇子交给罗锦衣看。
太阳出生,光芒还没有大盛,却惊起了竹林中的猛虎,它睁开眼,巡视着它的领土,暂时蒙雾的、不甚清晰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