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乌蒙刚刚解决了面前的大月士兵，一个不防备，右后方突然又冲过来一人，举着刀就朝他砍去。王乌蒙赶紧侧身躲避，但右肩还是挨了一刀。
他正想挥剑斩过去，对方却突然倒地，细看来胸前正插着明晃晃的长戟。
“你受伤了。”王戎笙收回长戟，走到王乌蒙身前帮他抵住攻击。
王乌蒙此刻也顾不上想他们怎么来了，“小兔崽子，对方有六千人，他娘的就是在阴老子，我们先撤！”
但撤退，说起来容易，沈意看了眼来势汹汹的大月士兵，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起来，“将军，东南方兵力最弱，但是……”
王乌蒙一手捂着伤口，看了眼东南方，但东南方地势略高，易守难攻，大月氏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过多设防。
就在众人为难之时，西南方向突然传出巨响，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巨响，让大月氏的包围圈一下子裂开口子。
爆炸引起的烟雾很快就散开了，三个人影从残存的火光中走过来，沈意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罗锦衣。
人影越来越清晰，沈意甚至听到了徐渊和罗迩的声音。
“罗锦衣你悠着点！这玩意我还没来得及试验呢。”
“我去，殿下，就咱三个人……啊啊啊，前面有个人没死！”
沈意淡定地抽剑击杀那人，挑眉看向罗锦衣。
或强或弱的光，被斜风吹得晃来晃去，漫山的战火和硝烟之间，罗锦衣就这么站着，一脸的悠闲和放松，仿佛外面的世界跟他无关，他只是在花园里观赏，看到老友，再问一句，“你也在这？”
在战场上很难见到这么一双眸子，沈意对上罗锦衣的眼睛，因为第一次踏上战场而产生的紧张的情绪散了大半，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了下来。“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截胡了，“哎呀，罗老弟！来得真及时，刚刚扔那玩意是啥呀，还有没有，再给我几个，我炸炸他们！让他奶奶的嚣张。”王乌蒙说道激动处都爆出了方言。
“扔远点，这东西威力还挺大的。”徐渊说着递给王乌蒙一个竹筒，并拿出火折子，“先点燃引线，哎就和放烟花一样的道理。”
“嘿嘿，让老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王乌蒙拿起竹筒才想到自己胳膊受伤了，另一只手不方便使劲，“戎笙，帮我点一下。”
王戎笙竟然没有呛几句，默默点着，看着王乌蒙扔出去。
大月氏见情势不妙，掉头就走，王乌蒙也不恋战，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于是也挥手带回了军队。仔细算来，这场仗是打了个平手。
回去的路上，沈意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罗锦衣贫道，“你说的，有缘再见嘛？这不，缘分就来了。”
“咳，边界发生了些事，刚好也和大月氏有关，我被兄长派遣过来了。”
沈意点了点头，大月氏和奇田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时半刻了，这次战役，奇田怕是不能置之度外了。
王乌蒙的伤说重吧也不重，无非是被砍了一下，稍微伤及了那么一点骨头，原本想着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了，但王戎笙不干，硬让徐渊给他爹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下连徐渊都惊了，不由得道了句，“王将军，厉害。”身上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愣是一声没吭。
“你是不是打算自己抹药。”王戎笙沉下了脸，盯着王乌蒙的伤口道。
“咳咳，这个……”王乌蒙想说什么，但对上自己儿子的视线，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将军怂了，只好乖乖配合徐渊的治疗。
王戎笙铁着脸掀帘出去，沈意见帮不上什么忙，也跟着出去了。
沈意原本以为王戎笙会去账内躺着，或者干别的什么，但就是没想到他会去伤兵营。体察兵情、鼓舞士气，这些原本都是王乌蒙本该做的，也不是王戎笙坚持要给王乌蒙检查伤口，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就应该是王乌蒙本人了。
沈意打量着算是自己半个学生的王戎笙，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一种欣慰感，对方在好像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刚开始听到王乌蒙让他教自己儿子时，沈意是很抗拒的，毕竟当时王戎笙的名声可以和罗锦衣有的一拼。但后来他发现，王戎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相反，要是他正经起来，不必任何一个人差。
思考间，王戎笙已经转完了伤兵营，他坐在篝火旁，看着远处一闪一闪的明星，“小夫子，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有。”他垂下头，有些自嘲地笑道。
“没有。”沈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嘛，王戎笙盯着篝火发呆。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过母亲一类的角色，王乌蒙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他长大，这期间的不容易他比谁都清楚。他何尝不想安安心心孝敬王乌蒙，何尝不想把这一身武艺用到战场之上……只是，就自家老爹的性格，虎父再加上犬子，分分钟让仇家相继找茬，王戎笙可不想让一根经的老爹参与这种事情。
“就我爹那个驴脾气，”王戎笙喝了口酒，看着主帐内的灯火，“要不是近年来平胥多战事，他早就被太后弄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但是，你仔细想想吧，王将军老当益壮，但身子骨……”沈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王乌蒙能想明白。
“至于太后，”沈意勾唇，“打仗，积累的是你王戎笙的威名，关她什么事？况且，朝堂弹劾，呵，这个朝堂还有多少年的光阴，谁知道呢。”
沈意的声音很轻，却落地有声，王戎笙刚刚酝酿起来的酒意里面被惊散了，小夫子这是……他咽了口口水，“小夫子，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意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罗锦衣调查案子，现在也应该回来了，我去看看，王将军那块我就不去了，代我问好啊。”说着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王戎笙看着沈意的背影，陷在他刚刚说的话里，久久不能回神。
沈意走至军营旁的空地里，对着黑暗挑眉道，“还不出来？”
罗锦衣爽朗的笑声传来，“呀，沈大夫真是能说会道，名不虚传呐。”
“承让承让，不知太子殿下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沈意也不理对方的调侃，他现在更关心大月氏到底想干什么。
罗锦衣耸了耸肩，“沈郎君真是不解风情，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共处一隅，你就问这？”罗锦衣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
“哦？”沈意故作惊讶地后退，“那我走？”
看着沈意此刻的模样，罗锦衣只觉得一个男的，怎么能这么可爱，到嘴边的调侃也说不出了，他轻咳两声，“咳咳，说正事。”罗锦衣收起刚刚那副模样，“不过，带个路呗。”
沈意带他走到自己军帐，拖罗锦衣的福，王乌蒙特意给沈意弄的单人间，炭火棉被也比其他军帐的多的多。
罗锦衣满意地环视着沈意的军帐，“你们这待遇不错，等过些时日，我带将士们来挤挤。”主要是我和你挤挤，他发五，真的只是觉得沈意军帐布置的不错。
沈意翻了个白眼，“大月氏和奇田，这次又是？”
“好一个又字。”罗锦衣抚掌，“你知道五石散嘛？”
沈意点点头，“原料产地多在大月氏领土和奇田的霖原，但因含有致幻成分，且过量服用对百姓健康不利，官府已经明令禁止私自贩卖了，难道大月氏在贩卖五石散？”
“不错。”罗锦衣赞赏道，“不愧是沈夫子。”
明明这个称呼王戎笙叫过很多次，但从罗锦衣嘴里叫出来，不知怎的，沈意觉得脸有点烧。他不自在道：“这是王戎笙瞎叫的，你跟着学什么。”
“那我叫什么，继续叫沈郎君？”罗锦衣挑眉，这个更好。
沈意不再理他，鬼知道他一会还会蹦出什么称呼来，他接上五石散的话题，“大月氏贩卖五石散，为什么会牵扯到霖原？”
“大月氏虽是最大的五石散产地，但原料储备与霖原相差无几，平胥不让百姓买卖五石散，但大月氏让啊。长此以往，大月氏也发觉到原来快要枯竭，这不，主意就打到了奇田头上。”
大月氏地域狭小而人口却不少，且环境恶劣，农作物产量惨不忍睹。无奈之下做起了贩卖五石散的生意，产出的五石散几乎全部都供应给了最西北端的各个小国，借此竟然换来了日渐强盛的国力，也算是奇事一桩。
沈意对这些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那你们可有对策？”
罗锦衣重重叹了口气，“霖原的商品，几乎一半都是大月氏的，现在他们派人四处挑起事端，严重干扰霖原人正常经商。每一件事的茅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五石散。经过这几天的勘察，我发现他们是大月氏新兴起的一个组织——盘丝。”
盘丝？沈意倒是有所耳闻，这个组织据点十分之多，像蛛网一样星罗棋布，传言说摧毁盘丝一个据点，就会有三个悄然兴起。因此这个组织几乎遍布了整个大月氏。放在平胥，就跟浮生楼差不多，果不其然，罗锦衣也提到了浮生楼。
“不过我已经让罗迩去找浮生楼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沈意：“……”
“据说浮生楼位置极其隐秘，一般人联系也比较困难，需要我帮忙嘛？”
罗锦衣摆了摆手，丝毫没有注意到沈意话里的停顿，“不用了，让罗迩慢慢找去吧，这件事不急这一时半刻。”
行吧，既然这样，沈意也就没有提他认识浮生的事儿。
“不过，确实有件事儿需要沈郎君帮个小忙。”忙字尾音上扬，听的沈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先说什么事。”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罗锦衣眼珠子骨一转，“我找到个盘丝据点，需要有人陪我去探探，沈郎君～”
沈意：“我能拒绝嘛？”
罗锦衣笑的人畜无害，然后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沈郎君，你难道不觉得盘丝和大月氏军队之间有什么关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