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又像之前几天一样,江如宁早早地就出去了。魏林筌一个翻身,看着身旁那个空荡荡的,还残余这些许温暖气息的被窝,心里一阵烦躁,又觉得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
原本有着江如宁美人在怀早上会贪睡一点的魏林筌,今早竟觉得没有一丝睡意,囫囵地就起身了,洗漱好,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苏秉德张罗着一些家丁和奴婢在装点东西。
“阿翁,你这是?”
魏林筌走到旁边,打量着这些东西,苏秉德在一旁回道:“回少爷,二月初五咱们就该回皇城了,未免那时候收拾会忘记东西,或者准备不充分,所以就想提前准备着,好细细准备着。”
魏林筌知晓苏秉德做事向来仔细小心,所以对于他提前准备也是颇为赞许的。算着时间,也到了去江家的时候,准备了一下,魏林筌就拖着还朦胧着睡眼的高远一同去了。
从来到江州开始,几乎天天就是待在江家的,从早到晚直至休息时分才回。在以前,魏林筌是极其厌恶与不熟的人相处的,可在江家,他却同这些人相处的很好,江父江母也拿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江韫玉与江奕辰也很是喜欢与这个妹夫相处,虽然他与那个江韫玉不是怎么太对付,而且这江家的小厮虽知道他的身份,却也将他作寻常姑爷来看,一看到他,就是左一口姑爷有一口姑爷地叫着,其实这姑爷也是叫得他极为开心。
其实在没有江如宁作陪的日子里,魏林筌就是呆在江如宁的别院里弹弹琴,看看她曾经的涂鸦之作。更平常的就是会与暂住在江家的江韫玉和江奕辰聊聊天,与他们一起聊着江如宁的糗事,但是经常是江奕辰与他在聊的哈哈大笑的时候被江韫玉一记眼刀给吓得收回笑容,然后再默默听着江韫玉跟他们说江如宁是怎样精通琴棋书画,又是以怎样的才华才会在十三岁的时候就与那时候已经才气远播的江韫玉一起受邀登上琼华画舫;再跟他们说江如宁是怎样的懂事,语气中满是对这个妹妹的夸赞与宠溺之情,丝毫不像江奕辰这个二哥只知抖出她小时候的糗事。
魏林筌对于着三个人也是极其好奇的,好奇着江父与江母是怎么培养出三个人中佼佼者但却性格迥异的子女的。江韫玉,性格温润如玉,为人沉默寡言,但却很是记别人对自家妹妹不好的仇;江奕辰,性格开朗爱笑,为人更像是风流公子,但却极其痴情;江如宁,性格温婉开朗,但是却很是记仇。如此看来,江如宁却是集了两位哥哥的特点。
午后,魏林筌正与哄睡着秦可心才出来的江奕辰在院里聊着天,突然一个食盒放在了俩人中间,“宁儿这几天排练得辛苦,昨晚我看她瘦了不少,你拿着这个去看看她。”
一脸好奇的江奕辰抢在魏林筌前面打开了食盒,很是震惊:“哇,大哥,你做了这么多菜啊,宁儿一个人吃的完吗?”
江韫玉极其不雅地白了自己这个二弟一眼:“宁儿从小一累到了就会吃很多,你这个二哥不知道吗?”
江奕辰心虚地点了点头:“记得记得,宁儿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转而心道:我要是说不记得了,大哥你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看着菜,闻着熟悉的味道,江奕辰盖上了盖子:“大哥,你都多久没下过厨了,你现在做的能合宁儿胃口吗?”
江韫玉一记眼刀杀过去,示意他闭嘴,转而对魏林筌说道:“对人好不是只嘴上说说就行了。这些菜冷着吃的口感不好,你快些送过去吧。”
魏林筌站了起来,看着这个食盒,虽然很想把它给扔掉自己重新做一份,可是因着舍不得饿着江如宁,魏林筌也就压下了这个想法,拿起食盒,道了一句“好”就走了,独留下这个从小就严苛对待江奕辰的江韫玉与他尴尬待着。
看着拎了食盒就一溜烟跑了的魏林筌,江奕辰在后面嚎了一句:“妹夫你等等我,你不认路,二哥我带你去。”
刚跑出去就被江韫玉一把抓住了衣领,只听他在后面冷冷道:“不认路他可以问路,要你操什么心,你不去好好陪着可心,整天在外面浪成何体统,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这样不稳重?”
江奕辰挣脱了江韫玉的钳制,面对着自己大哥说道:“大哥,你说你一个不过二十五岁的人怎么像五十二岁一样啰嗦啊。”
见自己大哥快发作了,江奕辰赶忙溜了:“大哥我马上回去照顾可心。”
看着离去的这两个人,江韫玉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都这么不稳重。哎”
一路询问着来到礼义堂的魏林筌却被门房拦在了门口。门房说是因为临近花朝节,里面有十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在里面排练花神祭,怕有男子贸然闯入玷污人家姑娘清誉,故在十日前就已经关闭了礼义堂,除非是姑娘的家人,否则一律不给见。听着门房的解释,魏林筌只在心里感叹着江州这个地方竟人人都那么遵守礼仪。
门房只让他在门口等着,说要去禀报沈夫人与江如宁,只有等江如宁亲自来接他,门房才能放他进去。
在门口踱步等人的魏林筌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了一声呼喊:“三郎”
一回头,竟是一抹亮丽的红色婀娜身影,只怕是在新婚之夜,她也会是这般美丽吧。
江如宁小跑到魏林筌面前,笑着问:“三郎你怎么来了?”
魏林筌笑着将食盒提到她眼前晃了晃:“来给你送吃的。”
一路领着人来到自己平常休息的房间,江如宁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可这个人却是首先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一一布置出来,为眼前人添好饭布好菜,竟也有六七道之多,才勘勘拿起那杯快凉了的茶喝下去。
看着江如宁饿极了直把嘴塞的满满的样子,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定是会觉得如此吃相粗俗不堪,可在江如宁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可爱,看着她这副好笑的样子,魏林筌只想把人揉进怀里好好亲亲。
感受到炽热眼神的江如宁看了一眼直直盯着她的魏林筌,觉得有一丝丝小尴尬,就将头低了下去,模糊不清道:“三郎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呀?”
看着这个人的脸上泛起红晕,连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粉,魏林筌手拖着下巴直觉得可爱。看着已消减了大半的菜,还准备添第二碗饭的江如宁,魏林筌不禁问道:“你很饿吗?”
江如宁懵懂地点点头:“嗯,早上都没吃就过来了,这边排练累人的很,还有就是沈夫人说下午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着,故而礼义堂也就没准备午饭了。”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吃相有点粗俗的江如宁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低下头绞着衣带怯生生地问道:“我吃的是不是有点多啊?那我不吃了”
魏林筌倒也觉得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就随口问一句竟就叫人误会了意思,他拿过那只碗,继续给他她添着饭,一边添着一边说道:“你啊就是要多吃一点”将饭推到她面前,一下没忍住捏着她白嫩的脸,“这样你就不会喊着累了,不要了。”
听着魏林筌这般不正经的说着,江如宁有点恼地打开了他的手,拿起碗又继续扒弄了起来,而魏林筌也在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之人。
刚来礼义堂的沈夫人一进门就听门房说江小姐的夫君来了,她给吓得立马走到了江如宁休憩的房间。
“江小姐,衣服还合身吗?”
江如宁站起来转了两圈,告诉她:“很合身啊。”
看着江如宁身上的衣服,倒也是衬托出了她的身材,也更衬得她艳丽无双,可是:“这件衣服怎么有点像婚服?”
一旁的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沈夫人自是听出了这位主语气里的不满意,不自觉间额头上竟然起来一层薄汗,她也深知不能得罪魏林筌,正准备回着“您要是不满意,我就让裁缝连夜赶制另一件”,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江如宁在一旁解释道:“古时祭祀以人牲为祭品,极为血腥,江州注重周礼,但也不腐昧,所以就会在祭祀之前寻一位大富大贵之人穿着婚服担任主祭,贵人有贵气,自然就不会被鬼怪或神仙冲撞了。”
沈夫人万幸着有这人在旁边解答着,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与俩人寒暄了几句,却也叮嘱着江如宁今晚一定要休息好,确保明天花神祭顺利进行。
送走了沈夫人,江如宁关上门,回过头问他:“怎么,我穿这个不好看吗?竟惹得你那般不满意吗?”
魏林筌走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对,就是不满意,你怎么能穿着婚服给别的人看?”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江如宁向后仰了仰身子,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可是你从未与我婚配,更没有与我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
听到此,魏林筌的眼神闪了一下,遂又说道:“以后我补给你。”
魏林筌揉着怀中人的头发,一把噙住这人的唇。吻了好一会儿,魏林筌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江如宁竟然给了他回应,这是第一次江如宁这么明确地给着他回应。二人就在这个小房里相互拥吻着,待放开时,江如宁已是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带着嗔意,“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啊”
“有人曾云,对于心爱之人无需克制”
有人曾云,江如宁自然知道这自然是魏林筌胡编乱造的话:“有人曾云?是你云的吧”
魏林筌笑着把人揽入怀中:“你知道就好了。”
从二月初二的凌晨开始,魏林筌就感受到了江州百姓对于花朝节的重视,从这天凌晨开始灯市就已经开始了。到了白天,魏林筌方一出门就被外面的景象给惊到了,街道两边竟然都摆上了各色各样的花儿,而且路上的青年男子和姑娘们都身着华服,且都戴着各色的花朵,好不妍丽。
而来到江家的时候,也发现江家竟然在自家门前搭起了棚子,而江韫玉和江奕辰以及江父江母都在派送着花糕和一些吃食,看着排成长队的乞丐与贫苦人家在这边领着东西,且都说着一句话:“这江家是真好啊,每逢佳节或祭祀之日都会派发东西,平日里也会行善救济,实属大善人。”
正在分发米面的江奕辰的看到魏林筌站在一旁看着,立马招手:“妹夫,妹夫赶紧过来帮忙啊。”
听到江奕辰叫自己,魏林筌立马答了一句:“来了。”
本来只是救济着乞丐与贫民的队伍里竟然多了不少以扇掩面羞涩笑着的姑娘。原来是有很多人传着江家这边的棚子里有着三位俊俏的少年郎,所以一些姑娘才会慕颜而来。
江韫玉,江奕辰和魏林筌看着眼前的女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尴尬地相互笑着,看这三人着实可爱,前来排队的姑娘们根本就不是冲着那些米面过来的,只在到了她们的时候,看着哪位公子好看就丢给他一个自制的香囊,而后再羞涩离去。
除了没有家室的江韫玉一身轻松,着魏林筌和江奕辰也直在庆幸还好自家媳妇不在场。
晚间,早早用过晚饭的江家众人兴致勃勃地来到了街上,仔细欣赏着花神祭的暖场节目,花灯游已经开始了。
城楼上三声鼓落,丝竹声渐起,十二花神踏着舞步翩然入场,十二花神走过,后面是主祭台,一层薄纱掩隐下,红色的婀娜身影舞动着。
漫天花雨起,薄纱抽动飞至天空上,江如宁红色的衣袍如花朵般绽放开来,纤细的腰身,曼妙的舞姿,倾城的面容,看着这个主祭花神,百姓欢呼雀跃。
立于二层酒楼上的魏林筌看着楼下这个宛若花神下凡的江如宁,心中更是觉得她就是苍天赐予他的神明,他自不会辜负。
丝竹声越来越繁多美妙,江如宁的舞步也越发复杂了起来,她每跳一段,底下就会有一个花神与她跳着相同的舞步,百姓们发现这是主祭花神与十二花神的呼应,祭典逐渐进入高潮,百姓的情绪也越发高涨了起来,纷纷向主祭台上扔着自家手中的花,不一会儿,不大不小的祭台上就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儿,立于花朵中间执着一束花枝的江如宁则更像一位百花神了。
祭祀圆满成功,而花朝节的活动还没有结束,下了祭台的江如宁刚接受完礼义堂与十二花神的夸赞就立马找到了自己心里挂念的人的位置。
还未来得及摘下头上金色花枝式样发冠的江如宁一把抱住魏林筌:“三郎,我今天好不好看?”
揉着怀中人的头发,她所有的妆容与首饰都没有摘下,现在更为成熟的江如宁却这般幼稚地在他怀里蹭着,魏林筌只觉得很满足,他的心里也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个人对自己感情的变化。
许是太累了,江如宁竟然看着下面的灯市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没办法,魏林筌只能将人打横抱在怀中,看着这个人熟睡的面容,他趁着没人看他的空档,偷偷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而怀中的人好似感受到了额上的温度,微微动了动,魏林筌就这样抱着她,宠溺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