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江如宁在经过了这一下午的事情也着实累到了,躺在床上辗转了几个来回,也就那样侧着身子沉沉睡去了。
“爹,娘”江如宁看见自己的爹娘站在逆光处,眉目温和,笑着对她伸出手,“宁儿,快过来。”
听着娘亲呼唤自己的声音,江如宁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拥住了娘亲,“娘,宁儿好想你啊。”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只想你娘,不想爹爹啊。”
江如宁听到声音,莆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自己记忆中年轻模样的爹爹江浩倡,那是和江韫玉的脸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看着这张脸,江如宁恍惚了起来,可是那从头顶传来的父亲的温暖,又是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她的爹爹,她抬头对着江浩倡露出久违的笑容:“宁儿也想爹爹。”
江如宁抱着娘亲孟瑶光,满足地笑着,而江浩倡也在旁边抚摸着她的头,与孟瑶光相视而笑。江如宁贪恋着他们的温暖,只想就这样一直一直抱着,永远都不放开。
“看到你还是这么好,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听到来自上方的声音,江如宁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是身旁的江浩倡以及自己抱着的孟瑶光的身形渐渐透明直至消散,江如宁着急地抓着他们的衣摆,却发现每一次抓住都是落空,又一次,又一次自己的家人消散在了自己眼前,而那束光也消散殆尽,此时的江如宁一个人小小的蹲在黑暗之中,低声啜泣着,转瞬而逝的光芒连温暖她一丝丝的寒冷都达不到。
“哈哈哈,宁儿好笨啊,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记错。”
稚嫩的江奕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江如宁抬起埋在双膝之间的头,微微侧过,看见的是她,江韫玉和江奕辰的小时候。江如宁呆呆地站起身,缓缓走近想要去靠近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那宛若近在咫尺的画面确实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慢慢退后,只在黑暗中保持着看似相近的距离。既如此,江如宁也就站在那里,笑着看着那其中的画面。
看着十三岁模样的江韫玉和十一岁的江奕辰,江如宁记起了这是她七岁那年的画面,是江奕辰一直教着她那句童谣,而她怎么都不会的时候。
“来,小宁儿,二哥再教你一遍。柳树儿青来柳叶儿长,桃叶儿尖尖遮满墙。”
“柳树儿青来柳叶儿长,桃叶儿尖尖遮满墙”站在这边的江如宁跟着小江奕辰一起念着,而那边的小将如宁却还是怎么都学不会。看着小江奕辰一直嘲笑着自己,江如宁也是笑了起来,喃喃道:“原来小时候的自己这么笨的吗?”
小江如宁看着二哥一直嘲笑着自己,涨红了脸,恼羞嗔怒地迈着自己的小脚,挥着自己的小拳头就追着小江奕辰去打,坐在旁边的江韫玉看着这对兄妹也是无奈,但也笑得开心,只是仔细叮嘱了一句:“你们跑慢点,小心摔着了。”
江韫玉的这句话刚说完,就见一不小心右脚踩到了自己左脚,噗通一下摔了的江如宁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听到小江如宁的哭声,江奕辰停下了脚步,江韫玉也跑了过去,两个人扶起她,在旁边安慰着。
一个为她擦着眼泪,一个查看着她的伤势,看着这副场面,江如宁竟也就那样痴痴笑着,还想多看几眼,那块光亮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在江如宁无声的泪水里消失不见。
“江如宁,是你,是你害我失去了一切,你还给我。”
江如宁一转身就看见一双鲜红长指甲的手朝着她的脖子而来。
江如宁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看见这里还是自己的房间,心里也安定了一下,揉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原来是做梦。”
说着就下了床,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在梦里的1场面,是那么真实,好想就那样待在那里,陪着他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放下茶杯,看着窗外已经是入黑了,江如宁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睡了一下午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去了祠堂,给家人上了一炷香,“爹,娘,大哥,二哥,刚刚我梦到你们了,你们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今天是你们的四七,待会儿我去做一点你们最爱吃的菜拿过来,你们等我。”
江家的七七四十九天,江如宁是誓要守满的,每隔七天,她就会去置办一些新的东西回来,然后晚上也会做好饭菜,就待在祠堂里,陪着自己死去的家人聊着天。今天是四七,自然也不例外。
做好饭菜的江如宁想到沈兰兰还在厢房那边休息着,想着前段时日她在桃鸢阁应该是受了不少苦,所以也做了一些她爱吃的送了过来。
“表姐,吃饭了。”端着食案的江如宁推开房门,食案落地,饭菜洒落。
正对房门口的,是沈兰兰吊着的,死不瞑目的尸体,江如宁踏过门槛,看着沈兰兰了无生气,带着怨恨的眼睛,江如宁颤抖着双腿缓缓靠近,不知何时,她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她伸出手,轻轻抓住沈兰兰坠下的裙角,唤道:“表姐,表姐。”
江如宁吃力地把沈兰兰从那三尺白绫上弄了下来,将她安好放在地上,缓缓伸出手替她盖好了眼眸,一瞥眼,看到的是躺在桌脚旁的一张纸,江如宁捡起它,慢慢读着,那是沈兰兰的亲笔,看着她的心里却也越来越堵。
宁儿,表妹,刚刚姐姐不该打你的,对不起,不要怪姐姐没有当面对你说一声,你知道姐姐是一个多么高傲的人啊,我又怎么能低的下头去向你认错?说实话,在我的心里是恨着你,恨着你们江家的,明明是你们江家的错,为什么会株连到我们沈家?你知不知道,那一道圣旨,直接让我们沈家分崩离析,爹娘被发配荆州,我则被充为官妓,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到人尽可夫的妓女,你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吗?在那个地方,我被打被骂,还要被逼着去接客,曾经我最看不上的人都1可以用一点钱就能买下我一晚,对我做着最肮脏的事,在那里我每天都能听到姐妹们凄惨的喊叫声,每一时,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想去死,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去死。我就是那么懦弱啊,今天那个男人想要我,我害怕他才反抗着,可是他却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宁儿,对不起,谢谢你,能让我在死前重新找回一点尊严。
看完所有内容,江如宁的一滴泪滴落在上,看着沈兰兰白皙脖颈上的那一道勒痕,再撩起她的袖子,看见的鞭痕和一大片的青紫,她放下衣袖,看着沈兰兰苍白的面容,握紧了拳头,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直起身转身就走了出去。
桃鸢阁外,拿着静雅剑的江如宁躲在黑暗处观察着门口的动静,终于她等到了那个人。
门前,下午的那个副统领走了出来,旁边的莺莺燕燕还扔着自己的身上的丝带,调笑道:“左副统领,下次再来啊。”左副统领听到这句话,晕乎乎地回道:“好。”
看着这个人一个人远离了桃鸢阁,江如宁也快步跟了上去,现下已经是入夜时分,没有什么节日的江州街道是很冷清的,只偶尔有些稀稀拉拉的人路过,江如宁大胆地跟在他的身后,手中的静雅已经微微出鞘。
身为军人出身的左又思虽然醉着,但还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为了弄清楚身后的人想做什么,特地将人引到了更为偏僻的街道,也不回头,就那样走着。走着走着,他感觉到身后跟着他的那个人好像已经走了,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后面空空如也的街道,喃喃道:“算你识相。”
说完刚一转身就被从前面出现的江如宁一脚踹倒在地,静雅剑出鞘,江如宁冷眼看着他,想起死去的沈兰兰,又想起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欺负沈兰兰,她握紧剑柄,眸色微暗,没有给左又思反应的时间,就接着刺了下去。要说能坐上江南总军副统领,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在江如宁连续的攻击下,左又思竟然灵活的从地上爬起,还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只是江如宁的身手未免太过毒辣,一点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每一剑都是冲着左又思的要害而去,没有还手之力的左又思只能不断躲闪着,而在左又思的刺激之下,江如宁越来越狠,终于,在左又思躲闪的一个转身间,江如宁直直将剑刺入了他的咽喉之中,鲜血汩汩而下,可这样左又思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却死不掉。江如宁一把抽出静雅,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将他踹出了几米之远,此时的她如修罗一般提着滴血的剑缓缓靠近左又思。
捂着咽喉处伤口的左又思看着江如宁慢慢靠近,惊慌地向后挪着身子,刚爬起来想跑,却见冷凌的剑光从他的双脚处一闪而过,顿时脚下一软,就那样趴在了地上,他自知是躲不过去这一劫了,看着停在他眼前的那双鞋尖,他的目光往上看到了江如宁的整张脸,这下他的心里彻底一凉。江如宁冷静地用剑割开了左又思双手的大动脉,左又思的咽喉被刺,声带损害,这种疼痛和内心里的害怕他根本就叫喊不出来,从他满是鲜血的口中发出的只是“呜呜咽咽”的声音。
看着左又思的鲜血自双手处流了一地,江如宁举起剑,就像是要做一个了断一样,从他的背后直直插进了左又思的心脏,左又思双眼突然大睁,而后就那样死了过去。沈兰兰因为他死不瞑目,那么现在江如宁也做到了让他受尽折磨,死不瞑目。
看着已经死透了的左又思,江如宁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没再看这人一眼,提着剑就离开了这里。要说左又思自作聪明选择的地方还是真的不错,他的尸体在这里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人发现去报了官。
江如宁回到江家,就见苏以星已经在了,而且还帮她把沈兰兰的尸体搬到了院子正中。盯着沈兰兰看的苏以星听到了声响,一转头就看见了拿着剑回来的江如宁,看着剑鞘上的一点未干的血迹,不用想也知道她去干嘛了,江如宁将剑放在了石桌之上,苏以星连忙走了过去,“你是不是去杀了那个男人。”
江如宁抬起眼眸,看着他,认真回道:“是。表姐因为他死不瞑目,我自然也不能让他安然活于世上。”
“你记住,这件事是我做的,不是你做的,人是我杀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听完江如宁的话,苏以星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臂,认真说道。
看着苏以星的反应,江如宁原以为他会责怪自己,会教训自己,可现在他却是告诉江如宁,让她忘记这件事,让她记得左又思被杀是他苏以星干的。她微微愣住了,“你?”
苏以星看着江如宁的反应,又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捏着她的脸说道:“对啊,我杀的,为了讨我娘子的欢心去杀的啊。怎么,你不会是被我感动了吧。”
“苏以星,谢谢你。”江如宁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谢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他说道:“我叫江如宁。”
“江如宁,江如宁”苏以星重复了两遍从江如宁嘴里说出来的名字,“果然自己查的和你告诉我的就是不一样。我可以叫你宁儿吗?”
听到苏以星的这个称呼,江如宁愣住了,随即又说道:“可以。”
得到了江如宁的允许,苏以星这一下子叫了她好多遍:“宁儿,宁儿,宁儿。”
只让他叫着,江如宁也没有理他,只是转身拿着静雅剑走到了沈兰兰身边,“表姐,宁儿给你出了气了,你放心,那些欺负你的人,以后我会让他们慢慢付出代价的。”
说完这些,苏以星就跟着她去了江家的祠堂,江如宁将剑放在江浩倡的排位前,跪了下来,说道:“爹,我答应过你,此生不再碰剑,不再展露武功,我食言了,对不起。放下剑,我没办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拿起剑,我就违背了与您的诺言,爹,对不起,原谅宁儿。”
看着跪在那里,虔诚地忏悔着的小小身影,苏以星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击到了一样,眼里是满满的疼惜,也在心里暗暗起誓,定会在往日护她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