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贺支起下巴,看沈愿,玩味笑着。
“我还……我还挺喜欢你的……”王贺早就料到了沈愿必定会说这句话,也不含糊,把手放下来摩挲裤腿,低头思考着,道:“那……怎么办呢?”
沈愿摇摇头:“不晓得。”
沈愿从来都没有对于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心为他而动。
王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很特别,他像是长在悬崖边的玫瑰,美丽但扎人危险,即便有人靠近他,触摸到他,最终还是会被锋利的茎刺扎到,然后掉下一望无际的深渊。
王贺能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很冷漠,但有不像是那种真真正正的从内而外的冷漠,最起码王贺在他即将要被车撞到时没有想到自己直接就将他铺开,而那时他对于王贺来说仅仅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可能……你给我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啊不对不对,应该是和任何一个别的人都不一样,你很特别,虽然每个人都很特别,但是你可以让我眼前一亮,是特别到鹤立鸡群的那种……可能有点不太恰当哈哈……但是就是那个意思啦!”
沈愿抬起头,一板一眼地说着。
王贺沉默下来,这些话,是路鹤之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的,路鹤之只会对他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叫做沈愿的人身上,也有着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闪光点,这个闪光点偏偏还很吸引他。
“嗯,我知道了。”
王贺拿起玻璃杯,慢悠悠走到水壶旁边,又倒了一杯回来。
大概是这个人身上的文学底蕴,是从前的小学渣路鹤之永远无法达到的。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书香气,那种不浮不躁偏偏还有些小马虎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王贺不否认自己对于沈愿的确滋生了一点好感,嗯……一点点,很小的一点。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放不下路鹤之,好感与爱意是两码事,尽管他所谓的爱意是单方面的。
“我能感觉到你这个人,应该是很温柔很体贴也会很长情的那种,但是完全有可能是表面,嗯……条件挺好的,长得也不错,要不就……?”
王贺没想好接下来的那个词是什么,他本来是想说,就先别联系了,他再等一等,等等那个人是否能够回头。
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心口不一了。
“什么?”沈愿稍稍歪了下脑袋,问道。
“要不就……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不过这样也好,王贺承认自己可能这么做对于沈愿不太公平,用沈愿来渐渐冲刷掉自己对于路鹤之的那一丁点爱意,究竟能不能真的喜欢上沈愿,进而发展到爱慕,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能成自然好,不能成也就那样了。
沈愿点点头,心里有点小窃喜。
“好啊,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可以吗?”
“我喜欢那种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可以有落日,有稻田,还有微风的地方。”
王贺喜欢的这个地方,一直都被他藏在心里,他的确是喜欢这个地方的,他只在他的梦里见过两次,仅仅两次而已。
这个地方就烙印在了他的心中,一直无法抹去,就连路鹤之,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还喜欢这么个地方。
沈愿笑笑,起身进屋,拿出一幅画来。
“我很久以前去过一次你说的那样的地方,真的是非常漂亮,非常漂亮。回来后,我就画下了那个地方的落日。”
王贺睁大眼睛,他只是随口把心中的景象说出来了,没想到缘分真的可以这么妙不可言。
他接过画来,细细看了看。大体和他梦中所见,是一样的。一样美丽壮观的落日余晖,一样金黄垂累的稻穗,只不过他梦想中的房子是间小土平房,而画里的,则是一间很豪华的乡间别墅。
他笑了,把画还了回去。
“你画画也很棒,跟我喜欢的那种场景,很像,很美。”
“真哒!噢耶!”
沈愿激动得站起来,对着洁白的天花板挥了挥拳头。
“那个啥,小王贺啊,你什么时候回国,我看看我要是有时间就搬回去住。”
王贺还是有点别扭,刚刚相亲两人关系就这么近,不大好吧……
“嗯……我后天的飞机票,就来这一周。”
“啊……这样啊,好,等我有空就回国住。”
沈愿挠挠后脑勺,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联系人界面,道:“小王贺,你把你电话号给我,联系方便嘛……”
王贺点点头,说出了一串数字。
沈愿挨个点了下去,确定之后,又念了一遍,看看王贺,得到认可后,才按下保存键。
“噢对了,天色也不早了,现在都八点多了,你住在哪啊?”
沈愿突然开口问道。
王贺费劲巴力地才想起来自己酒店的名字。
“star fin hotel。好像是这个名字。”王贺缓缓吐出几个单词来。
“卧槽,那么远啊……嘶,你现在要是回去到酒店肯定都得十点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王贺摇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刘素就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蔬菜回来了。
“哟,小贺啊,你和沈愿谈的怎么样?”刘素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的王贺,顿时满脸笑意,套近乎似的问道。
“噢,挺好的,挺好的。对了阿姨……”
“嗯?”刘素把塑料袋和一个大布兜放到门框边码好,疑问听着。
“没啥事,就是现在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哈!”
王贺礼貌点点头,笑着通知道。
“诶,别呀,今晚就在这住嘛……”
刘素站直身子,挽留道。
“这……阿姨,我还是回去吧,麻烦你还挺不好意思的……”
王贺摸摸鼻子尖,毕竟是在长辈面前,自己尽管一身锋芒,也该好好收一收。
刘素眼睛一眯,看了看王贺,又看了看跟着王贺站起身来的不知所措的沈愿,明白了王贺纠结的是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贺啊,你就在这呆一晚上,不用担心麻烦阿姨,阿姨家空着的客房多着呢,沈愿他爹买的房子太大了,当初说别要那么大别要那么大的,嘿,他这人还固执,非要买这个,所以就好多房间都空着。”
王贺还是有点犹豫,刘素也不把他当外人,直接拉起他的手把他拽回到沙发上一并坐下,命令着沈愿:
“儿砸,你那个,给人家小贺收拾个房间出来,收拾的干净点,别像你房间那么乱,哈,听话。”
沈愿点点头,这点事情,他还是做的来的。随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刘素的注意力又都放到王贺身上来。她拍拍王贺的手,就像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样,语重心长道:
“小贺啊,你也知道我和你爸的关系。”
“嗯。”
刘素停了半秒钟,继续说道:
“沈愿这孩子吧,就是随他爹,稳当,但是马虎,粗心。而你呢,我看得出来,你就像你爸爸,很优秀,也很孤僻,很傲气。”
“相反,沈愿他一点都不争强好胜,你叫他做什么,只要他觉得对,就一定会尽力去做好。”
“你们性格啊什么的各方面都能互补,条件也都不差,我和沈愿他爹也都很喜欢你,你真的很棒。”
王贺点点头,面前这个四十五六的女人虽然风华已去,但是容颜却没有改变多少,性格更是温婉,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让他感觉,真的是像跟妈妈一起谈话一样。
“所以,我觉得吧,一个人,他肯定是会有感情的,也会遇到各种让他开心,让他伤心,让他念念不忘,让他愈加仇恨,仇恨到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人,当然,你也会。”
“孩子,相信你自己,你是个处于人生巅峰期,并且比同龄人要更加巅峰的人,你拥有主动权,你可以去选择别人,而不是傻等着别人来选你,结果耗费了自己的青春,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王贺低头思虑了一会,挣扎着,他明白刘素的意思,所以他没有争辩。
“阿姨,我觉得沈愿这个人挺好的,他沉稳我能感觉到,但是他粗心我同样能感觉到。”
王贺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姨,我想你应该也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一段或者几段感情,知道一个人不是那么轻易放下的。”
刘素认同这个,拍拍王贺肩膀,继续听着。
“沈愿他有很多优点,但是我今天才刚刚认识他,说实在的我除了他现在的情况,其他我都不知道,我不了解,我同样探不清楚虚实。”
“好,我明白。”
“我想,要是能暂时以朋友身份交往,互相了解得更多,再下定论,就很不错了。”
“妈,我弄完了!”
刘素貌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沈愿已经踏着脚步从楼上一节一节下来了,也只得作罢。
“好的,谢谢你了。”
王贺站起身来,对刘素道晚安:“阿姨,那我就先上去了,您好好休息,晚安。”
刘素也忙不迭点点头,站起来目送着王贺上楼,然后对着一旁站着的自家傻儿子招呼道:“诶呦你个傻孩子,来我房间,咱俩说说事。”
“噢,好。”沈愿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自己亲生的母上大人都开口了,他也不能说些什么,便颠颠跑到大塑料袋旁边拿了几个苹果,挨个洗好,给楼上王贺送了一个,自己拿着剩下的两个跟在刘素身后进了房间。
“妈,怎么了?”
沈愿白天时独自出去的叽叽喳喳多动症似的那样子已经被他很好地掩藏起来了,正经温和地问着他妈妈。
“路鹤之……王贺,他……你是怎么想的?”
路鹤之一怔,他陪着林芒出海两天,都忘了在这个地方,这个区域,还有个王贺。
“嘶……他啊,就是当时觉得挺特别的,很突出,很优秀,唔……可能是我把爱和好感混淆了吧……唉想这个干嘛啊,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路鹤之秃噜出来一大串,听得林芒一愣一愣的,不过他还是慢慢走向自己的床位,像是唠家常道:“喂,路鹤之,这几年,你究竟都干嘛去了啊?”
路鹤之撇撇嘴,把灯拉灭,在床上躺下。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在酒精的催化下,他还是说了出来。
“就是,之前上完高中,你也知道,就我那个分数,上不了什么985,什么211的,我家那老爷子还好面子,上不了好大学,就直接给我送军校去了。”
“那你,刚去的时候有没有很不适应?”林芒压了压枕头,让枕头睡起来似乎更舒服了那么一点。
“当然有啊,那破地方居然让我剃成寸头……他妈的我当时那个头型多好看,不知道迷倒多少人,让我剃成寸头!”
路鹤之顿了顿,发泄一通,随后继续道:“这也就不算啥了,我不想剃成那样还不给我饭吃,每天别人跑十公里我得多跑两公里。”
“实在熬不住了,就剃成这幅德行了。”路鹤之在黑夜中胡乱拨弄两把自己的头发,叹息道:
“这长得不长不短的,丑死了。”
林芒翻了个身,侧着对着对面那人,开口道:“那后来呢?”
“后来,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路鹤之回想起自己在军校的那四年,真的是苦不堪言。高强度的训练,严格的规章制度,根本不近情分的老班和教官,都曾让当时还是新生的他一度发狂。
“噢对了,有件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难受得牙根痒痒。”
路鹤之想起来了那件事。
“就之前,我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就把我藏的那一盒烟抽出来了一根。”
“但是……”
“被发现了?”林芒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问道。
“那教官当着全班的面让我把烟头硬生生在自己胳膊上熄灭了。”
路鹤之一提这件事,小臂上那一个圆形的烫斑好像又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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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啊啊啊每天就七十分钟能拿手机,我真的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