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李治批完奏章看了看天色,冲大全道:“摆驾东宫!”说着起身整了整衣襟。他刚走到殿门口,却见柳昭容的宫人急匆匆前来回禀说是敬和公主不舒服,止不住地哭闹。李治平素就最疼这个小女儿,于是二话不说便朝柳昭容寝宫奔去。柳昭容急急忙忙出来迎驾,李治关切地询问女儿的状况,柳昭容答道:“又被魇住了,好不容易叫醒便一直哭着找父皇。”
“敬和平素身子就弱,你这做娘的要多上上心!”李治一边嘱咐柳昭容一边快步进殿,小敬和看到李治立刻止住哭泣扑进他怀里像只猫咪一样撒起了娇来。在李治眼中,敬和的珍贵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最小的女儿,在这偌大的宫闱中要说最单纯,最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子恐怕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待她再大一些沾染了世俗的气息,便也该学会为了个人利益而算计了吧。想到这里,李治越发想要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就让她停留在这个最干净最真实的年纪该多好,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要是自己能停留在她这个年纪永远不长大他愿意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包括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包括他以为会终生珍爱的女人。
小敬和在李治的怀中沉沉睡去,看着女儿如此可爱的睡脸李治真不忍心将她放下。这时,大全进来回禀说:“菱角姑娘过来请皇上去东宫赴宴。”
李治轻轻将敬和放下,走出去问道:“菱角?怎么是她?”
“回皇上,菱角是来送安眠香囊的,淑妃娘娘说这个对小孩子梦魇十分有效。皇后娘娘就让她顺便来瞧瞧,如果公主没事了就请皇上过去。”
这个说辞听起来也合理,李治于是决定摆驾东宫,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竟然这么晚了。”
一旁的菱角不失时机地说道:“皇上,奴婢刚才是抄近路来的,不肖半刻钟就到了。”
“是吗?那咱们也走进路吧,别让皇后和上官大人等急了。”李治说着示意菱角带路。菱角自然不辱使命将路引向了梅林之中。
今天的事真是好险啊,还好上官大人与我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李治他肯相信我。他是真的相信我吗,还是为了维护脸面才故意放我们一马?我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总觉得以李治的聪明不该这么容易被蒙蔽。或许他对我的好对我的真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才会无条件地信任我,包容我甚至迁就我。如此说来,我该为自己在他面前的步步为营而感到羞愧吗?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我羞愧,要我感激他?别忘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无论是谁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想到这里,我便再次坦荡了起来。
如果说一切都不难推理,那么那张字条是谁写的呢?怎么会模仿我的笔记如此之像,还有那首诗,且不说动机还真不失为一首好诗,活脱脱像极了我的口吻。署名?对了,还有署名。那个人知道我曾经的化名,看来是对我在宫外的活动有过一番调查的。如此来看,确是我掉以轻心了。
“姐姐!顺娘!”我唤着顺娘,却没有人回应。刚才还在外面呢,走开了?我于是站起身伸手去拿衣服,却感到肩头一暖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先是一惊随即涨红了脸,那衣袖上淡淡的薰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皇上,你怎么——”
“嘘——”他在我耳边轻轻吻了下去,然后划过我的脖颈我的肩……
屋外,顺娘早已羞成一座木雕,对于长期寡居的她怕是早已忘记了与男子亲昵的方式。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如此温柔地抚摸、亲吻他的女人,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年轻英俊的九五之尊。我想是人都难以抑制的波澜此时已经在她的心中蔓延开了。
清晨的曙光暖暖地洒在床头,我翻了个身,李治早已不在身旁,这个时辰他应该正在早朝吧。说起来,登基以来李治作为一个君主的表现还是合格的,虽时有怨言却不曾偷懒。我怎么又想起他的好来了?
早饭之后走进书房,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我赶忙翻出那张被我小心藏匿好的纸条,又把上面的字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看朱成碧思纷纷——”确实是好诗,还有这字,我都以为真是自己写的了,看来这个临摹之人功力非凡啊。临摹?我环顾书房四周,自己平时练字的纸张还堆在一旁。好吧,事情还得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想到这里,我唤来了蝶衣。
“想办法出宫一趟,悄悄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人去过明月小馆打听过我的事情。然后去趟长孙无忌府邸,切记避开长孙无忌,去找他的随从贵廉……”一番仔细交待过后,蝶衣出去办事了。我靠在椅子上依旧盯着那张纸条脑子里开始盘算起这件事,一时兴起,我索性拿起纸笔抄写起这首诗来。誊抄完毕,我将二者放在一起逐字比较终于看出了问题。
萧淑妃一夜未眠,她死活都想不明白武媚娘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时时处处偏袒于她,自己接连的计划都被皇上一个无所谓的态度给毁了,究竟要怎样才能搬倒武媚娘呢?看来自己必须下决心来些狠的了。
“菱角!菱角!”萧淑妃立刻把菱角叫到身旁,“宫外面有动静了吗?那个车夫找到没?”
“还没有。”
“还没有?这都多少天了!赶紧找!还有那些在宫外跟武媚娘有过接触或是看到过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用得上的都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我得多找些证人,证明她在宫外已经不干不净了。”
萧淑妃心里清楚,外面的人再多的证言也抵不过太医的一句话,她已经认定李弘是足月而生的,可是宋太医那边口风一直很紧,她想了各种办法也套不出任何信息。武媚娘自打怀孕就只让宋太医一人为她诊脉,如此想来宋太医恐怕早就被收买了,这软的看来是行不通只有用硬的,可拷问太医可不是简单的事,萧淑妃决定为了让武媚娘原形毕露她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听了萧淑妃的分析和推断,柳氏不禁大惊失色,仔细想想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李弘的早产,如此回想起来那孩子确实不像早产的婴儿,但凡有生育经验的女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说这个孩子是她在宫外怀上的孽种,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什么代王,什么武昭仪便都不再可能对太子和皇后构成威胁。柳氏虽然不喜欢萧淑妃,但在这件事上她决定和她联手,于是拉起萧淑妃就去找皇后。
“什么?”王皇后吓了一大跳,后妃给皇帝戴绿帽子她可是想都不敢想,“你们这么说可是要有凭证的,万万不能胡乱猜疑。”
“萧淑妃在宫外找到很多证人,都能证明武媚娘曾和上官仪过往甚密。那天晚上,你们不是还捉到他俩在梅林幽会吗!”
王皇后瞪了母亲一眼,“那件事只是巧合,皇上说了不准胡乱议论,你忘了吗?”
萧淑妃见状赶紧说道:“这些都是推测,最关键的是代王是否真的是早产,而这一点还不全靠太医的一句话。”
王皇后立刻问道:“你是说,当年伺候武昭仪生产的太医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总要审了才知道啊。”萧淑妃低声回道。
柳氏害怕皇后会用无凭无证不能乱动私刑为由拒绝这个提议,不等她开口便抢先说道:“为娘是过来人,萧淑妃和几位娘娘也都是生过几个皇子和公主的,以我们看来这代王都不像是早产儿,他之前的那个奶娘也说他的脑袋都是硬的呢。如果不问清楚,万一让胡乱什么人的血脉混入皇室,怎么对得起皇上,对得起祖宗啊!”
王皇后被母亲这么一说也动了心,她倒不是想置谁于死地,只是是非曲直总要分个清楚,如果真的有人做出败坏皇家门风的事情,她身为后宫之主就不能坐视不理。
“那,要不然就审审吧?”王皇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王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萧淑妃来说却是领了尚方宝剑,这一回把皇后拉上了船她更可以放开手干了。于是,可怜的宋太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塞进一只麻袋带到了一间密室中。此时,这间密室的隔壁一个人靠在墙角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宋太医的惨叫声。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个人的脸上却毫无恐惧之色,只顾着嘴边的美食对隔壁的任何动静都一概充耳不闻。
“好消息,好消息!”菱角兴高采烈地跑来向萧淑妃禀告,“娘娘,那个太医招了。您真英明,武媚娘的孩子的确不是早产。”
“是吗?”萧淑妃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好像比她自己生皇子都更让她兴奋,“他怎么说的?”
“那太医说第一次给武媚娘诊脉就已经是两个月的身子了,他经不住武媚娘的威逼利诱就帮忙撒了谎。”
“太好了!”萧淑妃一握拳头,“那他可以在皇上面前作证吗?”
“嗯!”菱角眉飞色舞道,“他已经画了押,为求活命什么都愿意听娘娘的,只求娘娘能保他性命。噢对了,刚才还得到消息,那个武媚娘经常顾他家马车的车夫也找到了。娘娘,您的推测一点儿没错,算起时间武媚娘生的应该就是上官仪的孽种。娘娘,您真是太神了。”
萧淑妃此时已经难以抑制心头的喜悦,她仿佛已经能够看到武媚娘跪在她的脚前哀求的样子了,“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
“什么?是真的?”王皇后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了。柳氏在一旁忙煽风点火道:“我就说那个武媚娘一身的狐媚皮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她还真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皇上把她留在身边简直把皇家的颜面都丢净了。你是皇后,这样大的事你可不能再坐视不管。”
王皇后不住地摇头,她虽然不喜欢武媚娘却终归想不到她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她感到无比地后悔,自己怎么可以纵容甚至是帮助皇上把这样的女人领进宫来,让皇上蒙受如此大的耻辱?强烈的责任感让她决定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她要当着皇上的面揭穿这个女人所有的伪装,是的,她不可以再心软,再念旧情,武媚娘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