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装在肚子里,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讲出来,我对父亲的感情大约就是这这样的吧。我心里一直没截断过对父亲存在的一丝幻想,杳杳之中他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是却从来没有清晰明了过。
有一个人,他就住在我心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有形像的,严慈宽厚,即使我从没见过他对我笑对我怒,我也能想像出那微乎其微冥冥之中的血缘之亲,每当我最脆弱的时候,他就是我心中紧扣的最后一根弦,我仇恨他抛弃了我,我也深爱着他给了我生命。
很小的时候,就是在街上随便能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或者麻花糖的小商贩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吧,那时候妈妈也是深夜才从酒吧回到家里,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昏昏欲睡一天到晚上再去酒吧。所以我便成为清闲的一个人,说是清闲那是安慰人的话,其实那是孤苦。每到放学的时刻,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上就会挤满接送学生的家长,他们有的推着自行车,有的开着小面包车,有的开着小轿车,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围在校门外,不管怎么样,在我眼里那就是最温暖的画面,我心里也暗暗盼望着母亲哪一天能出现在校门外那条挤满了人的路上,然后看到了我,把我抱起来扛在肩上。如果说心中的愿望是梦想的话,这便是我童年时最奢侈的梦想了。
我知道的,要想实现梦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直到后来,它就成为我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放学后我是最后走的,因为我不想一出门就被许多父母把搜索的目光投在我身上,我受不了那种失望般的转移,直到有一天,我走在马路上看见前面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她被她爸爸抱着,从他爸爸宽阔的肩膀上露出圆圆的头来,她看着我舔了舔拿在手上红通通的冰糖葫芦童真地说道:“爸爸,为什么有的人没有爸爸呢?”
她爸爸拍了拍她的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小女孩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便感受到,冰凉的风不止在皮肤上游离,它还吹进了心里去了。
因为有幸福的挂念才会有孤独的感受,因为有爱的温暖才会有锥心的痛恨,因为有锥心的痛恨才会有难以忘怀。
我去吉祥苑找老奶奶,我要向她打听关于有可能是我父亲的那个人的线索。
老奶奶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当我问及她那个给她钥匙的男人的事情后,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她说那个人当年只去找过她一次,他们也只见过一次面,现在她连那个人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听完之后,我知道所有的线索便中断了。
压着心中深深的失望向她告别,我告诉她以后也不用去别墅清理了,她点了点头。走的时候还硬塞给我一张银行卡,她说这是那个人当年给现在还剩有的钱,让我拿回去转交给那个人。
她一直说那个人是我爸爸,她感激地说:“你爸爸真是一个好人呐。”
我默默地点着头,泪水浸湿了眼眶。
我摸出手机约胡杏儿一起吃完饭,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就像美国人民和伊拉克人民友好生活一样,但我还是做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要来,但我会准时等候她的,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因为昨晚我们又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口角之争,我不想与她结怨太深,或者说根本不想与她为敌。
我选了米粒儿酒吧前的一家小餐厅,里面仅有五六张餐桌,虽然不像高级餐厅酒店那样豪华别致,但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选了一个靠窗的桌位,要了一杯清茶,安安静静地等着胡杏儿的到来。窗外霓虹灯一盏一盏地逐渐清晰起来,看上去像挂在城市上空一个一个闪光的输液瓶,苍白苍白地反射着光线。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冷,就如我们不知道老人慈祥的笑容里含了多少沧桑。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能感受到。
在我预知的温度里,我是冰凉的。
在我没预知的温度里,我是冰碎的。
胡杏儿驾着她的红色尚酷小跑车停在饭店门口,最终她还是来了。她穿着灰鼠毛绒衣,黑丝袜,长筒靴,还是那副性感美丽贱贱的样子。
“你约我来难道只是为了陪你喝一杯茶吗?”她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把里面的清茶倒在地上,藐视了我一眼说道,“我从不陪你这种人的,我也从不喝这种茶的。”
胡杏儿就是这样的,就像花园里骄艳的牡丹花一样高贵地俯视周围的一切,不屑周围的一切。我真的很想告诉她一朝红颜花尽泪,不管有多少颗心都挥之不迭了,杨贵妃当年都尚且没有风流到老,何况她呢?我忍了忍没有说出让她反感的话来。
“杏儿姐,我知道以前自已做了许多得罪你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一起把酒吧生意做得越来越好。”我对她深深鞠了一躬,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才来给我陪不是,迟了!”她伸出食指指了指我的额头,用灰太狼对懒羊羊的那种蜜语甜言语气说道:“你离开米粒儿酒吧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杏儿姐,我是认真的,我希望我们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尽弃前嫌,好好地相处下去。”我像刑场上的罪人,做着最后的挣扎。就算知道不管怎么呐喊诉说都是无用功,但还是心血涌动方刚正气一嗓子吼了起来。
“我也是认真的,小白脸。”她嘲笑着。只差用手托起我的下巴。
“你以为你是谁呀!不过是一个婊子,只有我才对你好言相和,其他人都巴不得你出门就被车撞死!”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哭道。
“你才是婊子!”啪的一耳光响亮地甩在我脸上,胡杏儿笑着回到她的尚酷小跑车上。只留下路痴痴站在原地的我摸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
明知道是场闹剧,却还是坚持了。
明知道是自取灭亡,却还是要奋不顾身。
明知道是痛苦的,却还是要试一试到底有多痛。
我对自已说,就当都给我们彼此一次宽恕吧,我们都太刻薄了,可是我们谁也没珍惜这次机会。我们无所顾忌地挥霍着尖酸刻薄冷酷无情,在这个越来越凌厉的城市,这是时代的步伐,我们无从抵抗,即使我们都还有一颗跳动的心,也是虚妄的。
我没有看到胡杏儿离去的脸在夜色中剧烈地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