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归于平静之后，百合被万俟煊处以极刑，洛天枫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没法在仙乐坊继续呆下去。
经此一事，雪山派竟然成了这次仙乐坊选坊主夫人的最后黑马，当然，前提是尹花月压根没有再继续争万俟煊的兴趣。
楚珣漫不经心地待在牡丹的院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一闹，似乎最无辜的就是这位牡丹姑娘了。
虽然说用勾魂曲陷害万俟煊的罪名是洗脱的，但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木牌和信件却是事实，以万俟煊多疑的性格，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她。
而对于牡丹来说，何尝又不是绝望呢？
小心翼翼地爱过一个人，爱了那么多年，几乎为他放弃了全部，一心一意地辅佐他，到最后，那个人却连丝毫的信任都没有给她，她的世界仿佛已经一片黑暗。
“牡丹姑娘，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楚珣正了正色，十分认真地说道。
牡丹冷声道：“你知道又如何？就连你这样一个外人都知道，而我尽心尽力地对待过的那个人却不知道。”
楚珣抿了抿唇，无奈劝慰，“或许他心中只是在乎你，所以才容不得一颗沙子，牡丹姑娘难道就看不破？”
牡丹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有过一丝希冀，但很快消散于无形，自嘲般笑了笑，“公子说笑了，坊主是什么样的人，我牡丹比谁都要了解，他宁可错杀，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可能背叛他的人留在身边，你不会懂的，在他的心中，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曾经天真地想要抚平他心上的伤痕，让他重新学会爱人，但我显然是可笑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公子很好奇？”
楚珣摇头，她也就是随口一问，但牡丹似乎很有诉说的欲望。
“罢了，我也不过是将死之人，人之将死，也想说几句心里话。公子可知，牡丹与坊主从小便相识了，当年拜师前坊主门下，是他的师姐，那时候，师父因为感情的问题，对坊主疏于管教，都是我教他练习门中绝学。”
“亦师亦姐！”楚珣点了点头，果然他们之间是有点八卦的。
说起以前的点滴，牡丹的脸上有些笑容，她习惯去包容万俟煊的所有错误，或许是因为林诗音的缘故，她对万俟煊几乎有种本能的溺爱。
但是好景也并不长，若是万俟煊能就这样平平安安地长大，或许就不会是如今的性格了。
“坊主五岁的时候，迫于南海神域的压力，师父只能选择把坊主作为筹码送到了神域学习。他二十岁那年，给我发了求救信号，我在扬州城外看见他背着一个女子，被数十个暗卫追杀，浑身都是伤口，等我们把他救回来之后，他足足昏迷了十日，但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却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在缺席的十五年里，我们谁也不知道在坊主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也从此变得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门中有人一不顺他的意，便会惨遭酷刑。”
万俟煊那小子好像确实是蛮暴躁的，楚珣不得不否认这一点。
或许是神域那群混蛋搞的鬼，指不定用的是什么变态教学法，把人坑害成这副模样。
“公子，如果可以，你是否能答应我一个条件？”牡丹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激动。
楚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竟不知道该拒绝还是同意了，如果牡丹知道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要万俟煊的一滴眼泪，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公子，牡丹知道你能力超群，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拯救坊主，那个人必定非公子莫属了。虽然坊主喜怒无常，但百合知道，他心中仍然存着善意。”
楚珣不解：“他对你百般怀疑，你为何还要这样？”
她惨然一笑：“公子不知，这世上的相爱都是冷暖自知。坊主虽然从未爱过我，但他也曾深夜里见我在院子里睡下，便抱着我回屋，亲手为我盖上被子；他也曾在我家人去世的时候，偷偷地在我屋外吹过曲子，他也曾一出手就杀了试图调戏我的恶霸……坊主他不是没有情，我知道，他也偷偷用过他的方式去爱人，或许是怕被伤害，所以总不愿意对人讲。”
“……”楚珣默了默，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万俟煊是那样傲娇别扭的人么？还是牡丹太傻，理解错了万俟煊的行为呢？
“公子，扬州城的风波不止于此，我虽不知道缘由，但二十年前神域指名道姓要坊主成为人质绝不是空穴来风的，坊主这些年虽然表面上脱离了神域的掌控，但是神域的力量无处不在，即使是在扬州城里，所有不知名的角落里都有可能存在神域的信徒，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坊主大人。我虽然劝谏过多次，想让坊主大人提高警惕，只是势单力薄，无法改变，公子是有大能耐的人，一定要答应牡丹这一个请求。”
楚珣慢慢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淡淡道：“我又何德何能？”
“我求您了！”牡丹忽然间跪地不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楚珣虽然并不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但看到牡丹的言行，却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她伸手去扶牡丹，沉声道：“你起来，你的条件我不会答应你，你放心，你不会死的，你还能长长久久地服侍你家坊主大人。”
“没有时间了！”牡丹着急地说道。“拜托你了，公子！”她忽然俯到楚珣的耳边小声道：“公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师父，坊主大人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在后山，请你帮我去杀了她。”
“你……”楚珣惊恐地瞪大眼睛，而在她身后，一柄长剑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心房。
楚珣怔怔地抱住了她，然后惊诧地死死盯住身后握剑的万俟煊。
“你在做什么？”楚珣低吼道。
牡丹的眼泪忽然间落了下来，那是她死前的最后言语，冰凉地打在楚珣的肩头，她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闷地有些难受。
牡丹一下子闭上了双眼，浑身失去了活力，慢慢地倒下，鲜血流了一地，但似乎看见她的嘴角是微笑的，笑容大约有些苦涩。
楚珣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知道的，她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清楚地知道万俟煊为什么要杀她，还这样毫无怨言，她死前最后最后的愿望，竟然是托付她照顾万俟煊。
她忽然觉得她很傻，傻到有些可悲。
而眼前的人却丝毫也不知道，曾有人这样无私的爱过他。
楚珣心里是有些怒的，怒到连举起拳头打万俟煊的心思都没有，她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杀了她？”
万俟煊理直气壮，“我不需要背叛我的人。”
楚珣冷笑，觉得有些可悲：“这世上谁都会背叛你，唯独她不会。绝不会。”
“你不必为她开脱，我杀我的人，与你无关。若是看不惯，连同你雪山派的人一同滚出去。”
“你……”楚珣生平第一次被气得说不上话来。她很想把牡丹死前的话重复一遍，可是忽然间却好像被噎住了，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外边忽然闹哄哄地乱了起来。
楚珣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教主，我们该走了，事情有变。”
“有什么见鬼的变化！”楚珣忽然间爆粗口，让下属都瑟瑟发抖地立在一边，但情况紧急，不容她拖延，那人低着头，恭敬地道：“半柱香之前，百合越狱而出，迎仙乐坊前任坊主林诗音已经重新执掌了仙乐坊，如今仙乐坊包围了别院门外，主上，我们该走了。”
“你说什么？”楚珣下意识地看向万俟煊，万俟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怒，始终保持着一种冷嘲的表情，微微翘起嘴角，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别人。
楚珣皱眉，万俟煊是林诗音的亲儿子，林诗音突然回来，应该不至于会为难自己的亲儿子吧，可是她想起了牡丹临死前的话，莫名有些不安。
杀了林诗音？牡丹对万俟煊忠心耿耿，为何到死会提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请求呢？
楚珣思考半晌之后，沉声道：“让人在院子里等着，我们不走，就算是仙乐坊忽然易主，我们雪山派仍旧是客，哪有怠慢宾客的道理，叫花月的人，还有你的人好好守着，等我回去。”
万俟煊冷冷地瞧了楚珣一眼道：“你们最好还是走吧！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们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转身便往外走去。
楚珣三两步跟了上去，“你去哪里？”
万俟煊没有说话，气势汹汹地提着剑往仙乐坊的正厅而去。
仙乐坊虽然易主多年，但是坊中的十二花神势力盘根错节，仍有四五位不愿意归顺万俟煊的分支在林诗音消失之后就选择了隐居，所以，林诗音忽然回来，第一件事必定是召集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