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心忍不住笑了一声。
相对于锱铢必较的总管,韩希真是胸怀广阔得可爱。
韩希也不知道杨初心是单纯觉得现下的场景好笑,还是在嘲笑他,见着卫兵们哗啦啦地走了,便转过身一个人背对着过道,挨在栅栏上,独自生闷气。
偏这时隔壁牢友还来凑热闹,“嘿,你们回来啦?”虽然此地并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睦的邻里之间,但是牢友这招呼熟稔得好像韩希和杨初心只不过是出去遛个弯儿归家而已。
这话听在韩希耳中讽刺意味十足,韩希自然是不理他。杨初心却非常和善地答道:“是啊,回来了。”
韩希转头瞪了杨初心一眼。
杨初心视而不见,却主动跟那牢友聊了起来,“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牢友已经好几年没有能跟人畅快聊天了,在杨初心来之前,韩希虽然偶尔跟他搭几句话,但态度都是冷冰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牢友此刻见杨初心这么友善亲切,大为感动,立刻抖擞了精神,气势十足地抱拳,“兄台客气,在下向荣龙。向荣龙听说过吧?想当年在江湖中叱咤风云时,人送称号……”
杨初心接口,“浪里小蛟龙。”
“原来你知道!”向荣龙又惊又喜,掩不住得意。一个无名后辈都能听过他的大名,看来虽然不在江湖,江湖上却仍有他的传说啊!
韩希在一旁气愤地想,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小龙龙,恶不恶心?
偏那杨初心还跟人家聊得火热,“如雷贯耳。虽然当时年幼,但是金香堂的风采依然让我钦慕,只可惜天妒英才,堂主竟然意外而逝,令我十分扼腕。”
向荣龙也叹息道:“想我当年轻狂,如今身陷囹圄,也无法可施。若是我还能有机会再出去,一定要为我们堂主报仇雪恨不可。”
韩希虽然心里别扭,却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这时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堂主死在勾栏院里,你还要去找谁报仇?难道还找那群姑娘们报仇不成?恐怕人家也已经人老珠黄了,值不得你费这么大功夫!”
向荣龙语塞半晌,支支吾吾道:“这个……还未调查清楚……我们堂主一世英名……”
韩希冷笑道:“全江湖人都知道你们金香堂堂主生性风流,最好寻欢作乐。最后死在温柔乡里,难道不是死得其所?”
杨初心却道:“江湖谣传多不可信,且逝者为大。向兄若能有朝一日脱了这困境,定要好好核实一番,还堂主一个清白才是。”
杨初心这话根本就是故意针对他的!韩希瞪着杨初心,“你干什么总是帮着他说话?”到底跟谁一边儿的啊?
杨初心温温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肯理我了。”
“……”韩希忽然失了言语,被杨初心的笑容晃花了眼,本就不盛的怒火瞬间熄于无形。
刚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杨初心没有跟他商量就擅自决定让他先跑,韩希知道那种情况下根本不是矫情的时候,为了不让杨初心的苦心白费,韩希不得不顺从他的计划,暂时先行离开。
可是为何又被抓回来了呢?
因为他饿了很久,腿软了……
当然这个非常丢人的原因韩希是绝对不会主动跟杨初心说起的,他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韩希被抓回来的时候,除了羞恼还有歉疚。因为他的自作聪明让两个人都陷入了非常不利的境地,而杨初心竟然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温柔而宠溺。
但是却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无法言说的情感,紧紧地揪着他的心脏……好像是在告别。
韩希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他们已经非死不可?
韩希望向杨初心,隔着两道栅栏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忽略了隔壁非常想要寻找存在感的牢友。
向荣龙在江湖上闯荡那么久,什么事儿没见过?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瞟了几个来回,便已经有所察觉,猥琐地嘿嘿一笑,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意思,“哟,看不出来,原来还是亡命鸳鸯咧!要不……我回避回避?”
这方寸之地,能避到哪儿去?向荣龙自然只是玩笑之语,韩希却道:“好啊,你赶紧地滚出去,别妨碍我们。”
“你们要办事儿?”向荣龙对韩希总是恶语相向已然不满,这回总算逮着机会,便是嘲讽一笑,“可惜还是牛郎与织女,隔着河,怕难成……”
韩希未及接口,铁链碰撞的声音打断了他。
原来杨初心手臂上的链子已经叮当作响,这个声音吸引得韩希和向荣龙齐齐望向他,只见杨初心双掌紧紧缠着链子,渐渐地收紧两臂,额上青筋暴起,片刻,粗链在杨初心手中断成寸寸碎铁。
双臂得了自由的杨初心弯腰,用内力把脚上的链子崩开,然后一步一步走向牢门,握住两根栅栏杆子,以惊人的力量将其掰弯。直至腾出的空隙能让杨初心通过,便侧身钻了出去。
得了自由的杨初心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向韩希的那间牢房走去,依着前番的样子又掰弯了两根栅栏,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向荣龙看见杨初心就跟开门似的来去自如,惊得合不拢嘴。
韩希也一样呆住,却被走至跟前杨初心一把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韩希下意识地回抱住他。
咦,这场景好像不久之前才刚上演过……
杨初心贴着韩希的侧脸,闷声笑道:“咱们能不能成事儿,哪能由别人说了算?”
杨初心其实是有点护短的。无论韩希如何嘲讽别人,杨初心都只是一笑置之,但是他决不允许有人敢轻辱韩希,就算是一句玩笑话也不行。
韩希知道杨初心疼他宠他,却也没有想到连这样旁人容易忽略的细微小事也放在心上。韩希理解杨初心的用心,大为动容,抱得越发紧密,只闷闷地叫了一声,“杨初心……”就因为喉咙堵住而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在款款温存,不识相的向荣龙这时又打破了气氛,“喂……你们……”向荣龙思考再三,非常艰难地开口,“二位好汉既然身怀绝技,能否在离开的时候,稍上我一程?”
才刚出言讽刺,现在又有求于人,此人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韩希因为杨初心无言的支持而得了意,示威地冲向荣龙扬了扬眉毛,却没有答言。
有时候,一些欲说还休的嘲讽,比直接说出来更具有杀伤力。
向荣龙脸色唰地通红。但是向荣龙实在太想出去了,也顾不得羞耻,带着希冀望向杨初心。至少杨初心刚才还是跟他聊得蛮投机的……吧?
杨初心似乎没有听到向荣龙的话,连一点反应也不给,径自拉着韩希的手,走到一个角落里。
向荣龙的视线被转角阻隔。
杨初心毫无预警地,把韩希按在墙上,对着那双薄唇就压了下去。
狂风暴雨般的肆虐,无所顾忌,杨初心与韩希两人缱绻交缠,在这样昏暗无光的环境里,没有任何杂事干扰,也许更能将彼此的心意接通。
呼吸交融间,韩希渐渐情动,双眸涌上水光,望向杨初心的目光显得迷蒙而诱惑。
杨初心微微垂下眼睑,错开了相接的两唇,却抵着韩希的额头,重重地喘息,希望能稍微平复一下这来得不合时宜的欲望。
韩希哪里肯轻易让他如愿,悄悄地把手伸进杨初心的衣襟内,想要寻求一些温度。结果却在狠狠地抚弄到杨初心的腹部之时,听到了他的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哼。
韩希立即察觉不对,挥开杨初心想要阻止他的手,掀起衣襟一看,只见杨初心腹腔到肚脐之间,多了一块紫红的脚印,“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