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戚帅旧将
李幺傻2023-06-28 11:008,390

  

  颜升带着滕雨、何蓉,骑着三匹快马,马不停蹄奔往杭州府。

  何蓉说:“师父,我遇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不,应该是多次遇到了。每当我遇到危难的时候,就会有人暗中相助。上次是我和滕雨被倭寇围堵在山洞里,这次是我在迎春堂,师父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滕雨插嘴说:“上次在山洞中,倭寇用火烧,用烟熏,我们差点没命了,是这个人杀死了那几个倭寇,救了我们。”

  颜升说:“那次,我和滕雨在济世堂f有人在房顶上偷窥,想要对我们下手,应该也是这个人救了我们。”

  何蓉问道:“他是谁?”

  颜升说:“不知道。但这个人好像对我们很熟悉,甚至连我们帮内的联络暗号也知道。”

  滕雨说:“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又不露面?”

  颜升说:“他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这些天我仔细排查了我们帮内上上下下几十个人,还有我的师兄弟,没有一个人会和这个人对上。”

  滕雨说:“很奇怪,这不符合常理啊,既然一再帮了我们,为什么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颜升说:“快马加鞭,赶到杭州府,一切就都明白了。”

  师徒三人赶到杭州府,径直来到迎春堂,却发现迎春堂已是人去楼空,几名官兵正将笔墨纸砚等杂物装到一辆大车上。

  滕雨上前问:“这家店的主人呢?”

  一名小旗模样的人烦躁地喊:“走走走,这家店被查封了。”

  滕雨继续问道:“店主人去哪了?”

  小旗说:“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他们得知指挥使派人来查抄家产,逃了。你再啰唆,把你抓起来,定你个通敌叛国罪。”

  滕雨还要上前争辩,颜升拦住了他,说道:“算了,我们自己找。”

  师徒三人到了僻静处,颜升说:“这类小卒,只贪图财物,怎么会知道倭寇逃到哪里去了。”

  三人沿着街道走到巷口,突然何蓉指着一棵大树,惊呼道:“快看。”

  颜升和滕雨上前,看到树身上留着一朵桃花标记。何蓉说:“是我们帮派的标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颜升说:“是那位侠客留下的,当初在迎风寨,他也是用这样的标记给我指路,让我找到了滕雨。”

  何蓉和滕雨一起问:“师父,会是谁呢?”

  颜升摇摇头,接着说:“我们快点追下去。他一个人跟踪倭寇,恐怕会有危险。”

  桃花标记带着他们来到江边,江边停泊着几条小木船,小木船随着波浪轻轻飘荡。岸边有几个渔夫正在垂钓,他们戴着斗笠,纹丝不动,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座雕塑。

  师徒三人走了过去,颜升上前询问一位垂钓的老翁:“是否有几个男人和一个女子从这里渡江过去?”

  老翁说:“前天这个时辰,确实有几个男人和一个女子要从这里渡江,出手大方得很,拿出一块金锭让渡他们过去,是老程载着他们过去的。”说着老翁指了指远处一个晒渔网的人。

  颜升准备去找老程询问,老翁接着说:“他们刚到对岸,这边又来了一个男人,身材魁梧,脸上黑得像墨一样,他也丢了一块金锭给我,让我划船到刚才那几个人上岸的地方……这是些什么人,出手这么大方!”

  颜升没有回答老翁的话,他问道:“这个人在船上跟你说过什么?”

  老翁说:“他问我到象山郡有几条路,有没有近路,沿途的路况怎么样。我说,确实有一条近路,可以少走几十里,但很少有人走,也很少有人知道,那是采药人和打猎人踩出的一条小路。估计他一上岸,就急急忙忙抄小路走了。

  颜升拿出一块金锭,给老翁说:“你送我们过江吧。”

  船到对岸后,他们只看到白茫茫的沙滩,没有看到任何印记。

  沙滩后面是丛林,他们钻入密密的丛林中,颜升俯身观察地面上荒草断裂倒伏的情况,他凑近那些断裂的草茎闻了闻,闻到了新鲜的草汁味,于是判断倭寇和神秘侠客都是沿着这条路走的。

  果然,他们很快找到了树上留下的桃花标记。

  此后,每隔一段距离,就能找到桃花标记,有时候在树身上,有时候在石头上。每次看到这种标记,颜升心中都会掠过疑团:这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本帮中一直隐藏着一个绝世高手?自己身为帮主怎么不知道?

  按照一路留下的标记,他们走上了一条山路。

  颜升说:“那几个倭寇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只有侠客在走,也许这就是那个老翁说的近路。”

  滕雨道:“师父怎么知道?”

  颜升说:“你趴在地上闻一闻。”

  滕雨趴在地上,闻了闻后,站起来说:“什么也没有闻出来。”

  颜升说:“是的,确实什么也没有。”

  滕雨疑惑地望着师父:既然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还要让我闻一闻?

  颜升说:“你再退回来路,趴在右手边那条路的地上闻一闻。”

  滕雨依言往回走了几丈远,趴在大路上闻了闻,站起身说:“好像和刚才那条路上的气味不一样。”

  颜升说:“确实不一样。那个黎夫人在胭脂堆里浸泡了几十年,身上带着胭脂的气味,她从那条大道上走过,就会留下胭脂的气味。而这条小路她没有走过,就没有留下这种气味。”

  滕雨由衷地感叹道:“师父真了不起。”

  颜升淡淡地说:“行走江湖,就要懂得追踪术。江湖是一本书,一辈子也读不完。”

  此去的羊肠小道崎岖盘旋,像挂在山脊上的一条带子。他们总能够在转弯的地方,看到刻在树身上的标记。

  颜升走在最前面,他量了量地上留下的脚印说:“这个人步幅很大,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能够迈出这么大的步幅,显然经常走山路,精气神十足。”

  突然,何蓉指着远处的山峦说:“那是什么?”

  滕雨惊呼道:“是人,我们中了埋伏。”

  颜升让两个徒弟趴在地上,自己悄悄绕了过去。走出很远,他向两个徒弟招了招手,何蓉和滕雨走了过去,颜升指着山峦说:“现在你们再看看,那是什么?”

  高处的山峦上,整齐地插着一排被砍断的小松树,随着山势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小松树的旁边,放着一块块石头,看起来就像露出的脑袋一样。

  滕雨笑着说:“显然是有人故意这样放置的。”

  颜升说:“是的,这是疑兵之计。敌方看到排列这么整齐的松树,就会认为是故意伪装的,因为天然生长的松树不会排列得这么有序,而每一棵小松树后,都有一块石头,远远看起来,就像窥视的脑袋一样,敌方更加会认为中了埋伏。可见,此人精通兵法,有实战经验。”

  何蓉和滕雨都点了点头。

  颜升接着说:“你们想想,倭寇如果以为中了埋伏,会怎么样?”

  滕雨说:“会绕路而行,不会退回去,因为他们要急着赶往象山郡。”颜升说:“是的,我们也绕过去吧。”

  师徒三人又回到刚才发现松树和石头的地方,从另一边绕过去,果然发现树上又有了印记。

  走出不远,何蓉发出一声惊叫。只见地上躺着一具死尸,一根削尖的大木头穿腹而过,削尖的那头沾满了血,苍蝇嗡嗡飞舞,死尸旁的荒草被践踏了一大片。

  颜升用棍子挑起一点血,放在鼻尖闻了闻,说:“还有血腥味,死亡不超过一天。”然后,他撕开了这具死尸的衣袖,看到臂膀上文着一头飞虎,说道:“果然是倭寇。”

  何蓉说:“这个人不是我在迎春堂见过的那几个人。”

  颜升说:“看来,这伙倭寇人数不少。”

  师徒三人循着脚印和标记,继续前行。他们来到一道山谷中,突然看到几只苍鹰在前方不远处的天空盘旋,然后俯冲而下,滕雨说:“前面肯定有什么情况。”

  颜升说:“是的。”

  颜升的话音刚落,突然又看到那几只苍鹰惊叫着飞上了天空。可是,它们在天空中慢悠悠地盘旋着,流连不去。

  颜升说:“散开,过去看看。”

  三人握着长刀,慢慢向前行走,突然看到半空中吊着一个用藤条编织的网兜,网兜里盛着一具死尸,有几只狼聚集在死尸下,一次一次地向上跳跃着,想要够着死尸,却总是够不着。

  狼群看到他们,立刻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龇着獠牙。不用看,那又是一具倭寇的死尸,他中了机关。奇怪的是,这个倭寇中了机关,被吊在空中,其余的倭寇为什么没有解救?

  很有可能当时这个倭寇在被吊到空中前,就已经死亡;还有一种可能是,其余倭寇风声鹤唳,吓破了胆,顾不得解救,就仓皇逃遁了。

  师徒三人只好绕道沿着山腰向前行走,狼群不远不近地跟着。滕雨走在前面,何蓉走在中间,颜升走在最后,狼群看到他们手中的长刀,也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掠过草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树叶纷纷落下,山谷中一片萧瑟。三人行至谷口处,前方又出现了一群狼,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颜升说:“停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滕雨停了下来。

  狼群看到他们停下来,就从四面围了过来,它们长长的獠牙在暮色中发着清冷的光,有的狼流着口水,口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颜升和滕雨挺着长刀,严阵以待,何蓉聚拢柴火荒草,很快就聚成了一堆。点燃后,烈焰腾腾,狼群轰的一声散开了。

  然而,饥饿的狼群却并没有跑远,它们分散在距离火堆十几丈的地方,虎视眈眈,它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到东西了。

  趁着这个机会,师徒三人飞快地俯身捡拾柴火,将柴火分成几堆点燃,他们则站在中间的空地上。烈焰燃烧,树上的宿鸟发出惊恐的叫声。

  饥饿的狼群围着火焰转来转去,寻找着可乘之机。半个时辰后,一匹骨架高大的狼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出一串怪异的叫声,接着,一匹极度饥饿的狼突然越过篝火跳进空地,扑向何蓉,滕雨嘶声叫喊着,同时挺着长刀捅进了狼的肚子,一直把这只瘦骨嶙峋的狼推到了火堆上。火焰舔着狼毛,狼油吱吱作响,篝火一下子蹿起一丈高,惊恐的狼群又逃散了。

  那匹狼被烧得只剩几块骨头后,火焰又矮了下去,狼群又慢慢逼近,但再也没有哪匹狼敢以身犯险。火圈里的师徒三人,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这样,对峙到了夜半。

  夜半时分,远处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音。颜升伏地听声,随后站起来说:“有马队过来了,有几十匹马。”

  滕雨问:“来的是什么人?”

  颜升说:“不知道。”

  何蓉说:“不论是什么人,我们都得救了。”

  何蓉话声刚落,马蹄声已经到了山谷口,接着,山谷口传来了喊声:“是颜大当家的吗?”

  颜升高声说道:“是。”

  山谷口的声音再次传来:“颜大当家的莫慌,我们来了。”

  马蹄声响起,震天动地,狼群惊慌逃窜。颜升看到火光中出现了一群马队,马喷着响鼻,激动地踏着碎步向他们奔来。最前面的那匹马上坐着一个人,手持双锏,正是金植勋。

  颜升大为惊异,说道:“谢谢救命之恩,你怎么来了?”

  金植勋说:“你们走后,总捕头放心不下,就写了信函,让我拿着去追你们。我追到杭州府,你们已经离开了。我拿着信函,向杭州都指挥使说明了情况,都指挥使派遣了三十名精骑,作为尖兵奔赴象山郡,大部队随后赶到。”颜升说:“谢天谢地,孟明有救了。”

  金植勋腾出了两匹马,颜升骑乘一匹,滕雨和何蓉骑乘另一匹。马蹄得得,马鸣萧萧,一群人乘着月色奔向象山郡。

  金植勋和颜升奔驰在最前面。

  颜升问道:“听说朝鲜国王要把你们逼上绝路,是吗?”

  金植勋说:“是的,此人依靠杀死兄长窃取王位,横征暴敛,荒淫无道,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却又不敢说出,因为暗探分布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谁有不满言辞,就会被抓起来坐牢。此人不除朝鲜不兴。”

  颜升说:“无道昏君。”

  金植勋说:“我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朝鲜百姓,不知他们要忍受揉躏到几时?”

  颜升说:“此事应从长计议,首先,你不能死,你死了,正遂了无道昏君的心愿.……”

  金植勋说:“大明皇帝已下诏书,要替朝鲜国王取我性命,不然,朝鲜就要联合后金,威胁大明北部。”

  颜升说:“拖,一直拖,要取你性命不假,但找不到你,又如何取你性命?周济死脑筋,怎么你也死脑筋!”

  金植勋高兴地说:“我明白了,此间事情一了,我就带着手下弟兄隐居山林,销声匿迹。”

  颜升说:“正是这样。我再让周济向皇上复命,就说你们越狱逃走,一旦找到你们就砍头复命。”

  金植勋感叹道:“颜大当家的果然足智多谋。”

  颜升笑着说:“区区小计,何足挂齿。”

  颜升又说:“周济忠勇双全,但缺乏变通。皇上也是人,不是神,即使神仙,也会有犯错的时候。皇上对的话,可以照办;皇上不对的话,就不能执行。”

  金植勋敬佩地说:“可惜人世间,像颜大当家这么明事理、有见识的人,少之又少。”

  一行人奔到天亮,路边界牌显示,已经到了象山郡地界。奔跑了半夜的马已经疲惫不堪,有的前俯后仰,有的不断喘着粗气,金植勋命令给马解开辔头,放下鞍鞯,让马吃草,大家也坐在地上休息。

  突然,有一个士兵惊呼:“这里有具尸体。”

  人群闹嚷嚷地跑过去,看到低洼处躺着一具尸体,一枚箭镞穿过了他的脖子。脸上血肉模糊,仅剩上半个身子。下半个身子,估计是被野兽吃了。

  颜升撕开他的衣袖,看到臂膊上文了一只飞虎,说道:“又是个倭寇。”

  金植勋问:“这是谁射出的箭镞?箭术如此高强,一箭射穿咽喉。”

  颜升说:“这个人是绝世高手,我们一路追踪过来,至今还没有见到他一面。”

  金植勋说:“此等好汉,一定要结识。”

  颜升看着那具倭寇尸体,分析说:“箭镞从前面穿透咽喉,说明射箭人位于前方,此时正受到追击。”

  金植勋说道:“好汉危急,我们赶快前去营救。”

  他们骑着马一路飞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路边的树木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面前的道路像梯子一样竖起来,又像梯子一样倒下去。

  临近黄昏,霞光满天,他们终于追上了。

  好汉脸色漆黑,叉腿站立,他正拈弓搭箭,箭头对着那几个倭寇。那几个倭寇手握唐刀,站立一排,却没人敢上前一步。双方相距数丈远,对峙着,纹丝不动,树叶飘飘荡荡地从枝头落下来。

  何蓉看到那几个倭寇里,没有山田,没有角丸,也没有黎夫人,只有横冈和铁木石。

  马队将这些人团团围住,何蓉向着黑面人招手:“前辈,我们来了。”黑面人看到何蓉和马队到来,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缓缓坐到了地上,极度的紧张和疲惫已让他无法站立。那几个倭寇看到马队是黑面人的援兵,他们立即背对背站立着,挺着唐刀,准备负隅顽抗。

  马背上的人纷纷跳到了地上,黑面人看到和何蓉同乘一匹马的滕雨,眼睛再也没有离开,他的眼角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然而,滕雨的眼光紧盯着那几个倭寇,没有留意到这些。

  铁木石看到自己无法逃脱,就喊道:“有种的,就一对一,有没有胆量?”颜升走前几步,说道:“你什么时候投靠了倭寇?”

  铁木石扬扬得意地说道:“我本来就是东瀛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来到江南,参加武举武进士考试,一步步升到温州府捕头,你纵使机关算尽,也没有算出我的身份。”

  颜升问道:“在码头上,那两个倭寇困入石屋中,你为什么要砍死一名?”铁木石答道:“坠入死地,赴死不顾,乃是荣耀。”

  颜升说:“你机关算尽,然而没有算到今日是你的死期。”

  铁木石说:“谁死谁活,尚未可知。是好汉的,就一对一决斗。”

  颜升思忖着对方有横冈这样精通杀戮的嗜血武士,铁木石一级级通过武科举考试,实力肯定不俗,另外几个倭寇,能被挑选来江南,肯定也有一定的实力,如果答应铁木石的条件,恐怕结果不妙。颜升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黑脸人说:“我来。谁来和我比拼?”

  铁木石听到黑面人这样说,就对着横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横冈提着唐刀走前两步,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微笑,他自信单打独斗,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黑面人说:“且慢。”

  黑面人转过身去,砍下了一根手臂粗的竹子,握在手里说:“来吧。”倭寇们看到黑面人拿着一根竹子当武器,全都放肆而轻蔑地笑了。

  横冈握紧唐刀,呀呀叫着,跳起来砍向黑面人。黑面人举起枝权乱晃的竹子抵挡,唐刀砍断了竹子最前端,砍出了锋利的切面,黑面人端着竹子,狠狠地向横冈捅去,锋利的切面插入了横冈的身体。

  倭寇们正在欢笑着,突然看到横冈倒了下去,笑声戛然而止。

  黑面人端着竹子,对倭寇们说:“我今天教你们一招,这是戚大帅发明的兵器,名叫狼宪。”

  狼宪是戚继光独创的专克倭寇武士刀的兵器,对阵武士刀时优势显著。戚继光辞世后,狼宪被人遗忘。

  谁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狼宪重出江湖,一击而中,仅仅一个回合,东瀛第一武士横冈就丧命于狼宪之下。

  倭寇们全都呆住了。

  金植勋指着铁木石说道:“你出来,我们两个比试比试。”

  铁木石看到有人向他挑战,就抱着侥幸的心理走了出来,此前,他从没见过金植勋,也不知道金植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幻想着能够击败金植勋,死里求生。

  铁木石举起唐刀,奔向金植勋,在距离金植勋仅有两步远的时候,唐刀凌空劈下。金植勋手持双锏,一根锏挡住唐刀,铁器相撞之声,令人心悸;另一根锏对着铁木石的头颅,凌空砸下。铁木石撤刀抵挡,一声刺耳的声响后,唐刀被磕出了一个缺口。

  铁木石一惊,他惊愕未定,金植勋的双锏一下接一下地砸下来,铁木石频频举刀抵挡,每砸一下,金植勋就上前一步,铁木石则后退一步。十几下过后,铁木石的手臂再也抬不起来了,金植勋一锏下去,铁木石脑浆迸裂。

  天下兵刃,相辅相克,没有最强,也没有最弱。唐刀轻,铁锏重,唐刀锋利无比,铁锏无刃,若以硬碰硬,以力抗力,铁锏可破唐刀;若以快打快,借力打力,则唐刀可破铁锏。

  横冈血肉模糊,铁木石脑浆迸裂,其余的倭寇没有了领头的,惊恐万状,他们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唐刀投降。

  金植勋用探寻的眼光望着颜升,他知道颜升曾经有恩于周济,周济处处都会听从颜升的。

  颜升一句话也不说,他挥舞手臂,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士兵们扑上去,那几个倭寇全被乱刀分尸。

  何蓉望着颜升,她不明白那个宁国府的颜大善人,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样冷酷。

  倭寇消灭干净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颜升走到黑面人跟前,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大侠救助我徒何蓉。”所有人都望着黑面人,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黑面人突然对着颜升跪了下去,他深深地埋下头说:“多谢您收留犬子。”等到他抬起头时,所有人都看到他眼中全是泪水。

  颜升一怔,他刚才看到黑面人凝望滕雨的眼神,感觉异样;现在又听到黑面人这样说,心中明白了八九分。他扶起黑面人,说道:“大侠不必这样,我们借一步说话。”

  金植勛带着其余的人走在前方,颜升和黑面人远远跟在后面。滕雨和何蓉都不知道黑面人的身份,他们跟在金植勋的身后,自顾自地走着。

  颜升问道:“大侠姓滕?”

  黑面人点点头。

  颜升终于全都明白了,他说道:“感谢大侠这些天对我们师徒的援助。每当我们处于危难之际,都是大侠伸出援手,让我们转危为安。”

  黑面人说:“犬子有您这样的师父,实乃三生有幸。”

  颜升问道:“在迎风寨的墙壁上留下桃花标记的,是您吧?”

  黑面人点点头。

  颜升又问:“在济世堂房顶上杀死追击我们的倭寇的,也是您吧。”

  黑面人又点点头。

  颜升接着问:“听滕雨和何蓉说,他们逃出秘境后,被倭寇逼入山洞,杀死洞外倭寇的,还是您吧。”

  黑面人依然点点头。

  颜升继续问道:“十棵树的房顶上,滕雨藏了一张绝世名画……”

  黑面人说:“是我拿走了,那幅画也许会减免我的牢狱之灾。尽管希望极为渺茫,但也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然后,黑面人讲起了他的经历。

  黑面人正是滕雨的父亲,叫滕重阳。

  早些年,滕重阳是戚继光帐前水师将军,每战必奋勇争先,屡立战功。当时,戚家军是当世最强的军队,东御倭寇,北击鞑靼,所向无敌。边关平定后,朝廷论功行赏,戚继光被封为太子太保,滕重阳被封为知府。

  然而,好景不长,戚继光遭贬,郁郁而终。朝廷清洗戚家军旧将,同时进献给皇上的名画在滕重阳所担任知府的辖区内丢失,皇上就将滕重阳关入牢中。

  滕重阳膝下仅有一子,就是滕雨。

  滕雨命运多舛,父亲滕重阳被关进牢狱后,母亲忧郁成疾,郁郁而终。他辗转打听到那幅导致父亲入狱的名画,在宁国府大当家颜升的手中,就潜入颜府,做了颜升的关门弟子。

  滕重阳在狱中放心不下儿子滕雨,就越狱而出,寻找滕雨。后来,他找到了颜府,知道了宁国帮的联络暗号是桃花印记。

  这一切他都进行得极为隐秘,颜升是老江湖,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后来,滕雨提出赶蛋,盗取名画,颜升一路追出来。滕重阳为了保护儿子,就一路跟踪着他们,直到杭州府……因为担心被人识破身份,滕重阳一路乔装打扮。

  颜升听到这里,已深深为滕重阳的父爱所感动。

  滕重阳接着说:“此间事情了结,我就托人在皇上面前求情。”

  颜升说:“先皇已经驾崩,新任皇帝年轻有为,曾是周济门下学生。他一即位,就赦免全国罪徒,既往不咎。”

  滕重阳停住了脚步,望着天空,眼神空空洞洞,像深不可测的枯井。过了一会儿,两行眼泪流下来,他说:“苍天终于开眼了。”

  颜升加快脚步,赶上走在前面的滕雨,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滕雨让在路边,停住脚步,懵懵懂懂地望着颜升。等到滕重阳赶上来,颜升对滕雨说:“这是你爹。”

  滕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颜升,又看看滕重阳,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滕重阳看着滕雨,泪水盈眶。

  颜升对滕雨说:“你爹离开你的时候,你只有十岁,你虽然忘记了你爹的容貌,可你爹一直记着你的模样。为了你,你爹冒着生命危险,越狱逃出。一路暗中保护你,之所以没有挑明身份,是因为他担心你受牵连。”

  滕重阳问道:“你娘怎么去世的?”

  滕雨说:“小时候,我娘整天以泪洗面,我问她,她也不说。后来,我娘忧郁成疾,重病卧床。有一天,我娘对我说:你要好好活下去,你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并大概向我说了爹的情况……”

  滕雨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难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我娘对我说了这些事情后不久,就去世了。”

  滕重阳泪流满面,他把滕雨拥在怀里说:“孩子,你们娘俩受苦了。”

  滕雨叫了一声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向着江边疾走了整整一个晚上。黎明时分,走在前方的金植勋跑到颜升身旁,说道:“前方浓烟滚滚,不知道什么原因?”

  颜升说:“我们去山顶上看看。”

  颜升和金植勋爬上旁边的山峰向远方望去,立即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眼前烈焰熊熊燃烧,一直铺到海边,浓烟遮天蔽日,鸟雀仓皇逃散。远处的海边,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的桅杆挂着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白色的骷髅。颜升说:“那是孟明寨。”

  颜升和金植勋从山顶跑下来,高喊道:“全速奔援孟明。”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 围城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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