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眼下的处境堪称糟糕透顶，表面瞧着与常人无异，实则意识早已混沌如浆糊。自被紧急送往医院后，在那位"大师"的授意下，竟开始接受电击疗法刺激脑神经。
柳如烟攥着病房门把手的指节泛白，望着治疗室里闪烁的电流火花，喉间滚着疑惑："孩子明明整日胡言乱语，怎的要用这种法子？莫不是越治越傻？"
戴金丝眼镜的大师背着手踱步，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神色："凡事当信科学，唯有刺激中枢神经方能唤醒神识。"这话落在夫妻俩耳中，直似寒蝉啼雪——此前这大师刚作法驱过"邪祟"，此刻却大谈科学，端的是荒诞至极。
方东明捏着缴费单的指尖发颤，想起大师那句"破财消灾"的叮嘱，又瞥见治疗床上方振正把电极片当作"雷劫淬体"，扯着嗓子喊"天罚来得更烈些"，医护们面面相觑，护士长的白大褂下摆都快被攥出褶皱。
"电流加到15毫安！瞧他眼尾动了，许是有效。"主任医师的声音混着仪器蜂鸣，方振突然抽搐着嘶吼："尔等竟敢以伪雷欺我！待本座凝成金丹，定要踏平这九霄——"尾音未落便瘫软下去，柳如烟别过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深夜的病房惨白如霜，柳如烟用棉签蘸水润着儿子干裂的唇，突然哽咽："都怪我...当初若没信那大师的符水..."话未说完便被方东明猛地捂住嘴，他瞳孔骤缩，盯着病房门缝隙低声骂道："疯婆娘！大师的神通岂是你能置喙的？若触怒了他，谁来保小振平安？"
"神通？"柳如烟甩开头，鬓角的银发凌乱如絮，"自打请了那大师，小振被灌符水、扎银针、现在又遭电击！你倒说说，哪样是科学？哪样是神通？"
方东明的中山装领口浸出汗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黄符："若非大师指点，方家哪来今日家业？你倒忘了老宅地基下埋的镇魂铜钱？"这话像根刺，扎得柳如烟猛然噤声。
两人僵持间，病房门"吱呀"推开，方敏端着青瓷药罐进来，裙摆还沾着夜露的凉气。
"爸妈先喝口茶吧。"她轻声打断，将温好的莲子羹推过去，瓷勺碰撞声里，方东明接过药碗的动作却生硬得像木偶——他向来不惯伺候人，上回给方振喂药还烫了孩子嘴角。柳如烟见状抢过汤勺，指尖轻轻托住儿子后颈，温热的药汁刚触到唇瓣，昏睡中的方振竟无意识地舔了舔勺沿。
"醒了？"方敏眼尖地瞧见兄长睫毛颤动，监测仪上的脑电波果然平缓许多。方东明盯着儿子逐渐褪去青黑的眼睑，心底对大师的敬畏又深了几分：到底是高人，前日还说"电疗配合符药方能固本"，如今不过半剂药下去，竟真见了起色。
谁料这丝温情不过昙花一现，方振忽然抓住父亲的手腕，指尖滚烫如烙铁："爹...我要回气丹...护脉丹..."
喉间滚出破碎的呢喃，"还有...给小师妹传讯...说我...支棱起来了！"
话未说完便剧烈喘 息，方东明的脸瞬间煞白如纸，猛地按响床头呼叫铃。
"快！拿电极来！又犯病了！"
子夜时分，方宅的落地窗外爬满墨色树影。柳如烟刚替儿子掖好被角，羊绒拖鞋碾过地毯的窸窣声还在廊间萦绕，二楼主卧的雕花木门便轻轻合上了。
床垫凹陷处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声，方振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腹按在记忆棉床垫上借力坐起，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三道浅红的电击灼痕——那是清虚子"科学疗法"留下的印记。
床头柜上的智能手机突然震动，冷蓝光映亮他微垂的眼睑。指尖划过接听键时，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嗓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的刀刃劈开夜色："筹备得如何了？"
电流声混杂着键盘敲击从听筒传来，那头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谄媚："方少放心，作曲过程的录屏精确到每个音符修改，版权登记的时间比对方早了72小时。她最新调整的副歌转调，恰好撞在咱们预埋的和弦陷阱里。"
床沿的金属护栏被指腹敲出细碎的响，方振盯着窗帘缝隙间漏进的月光，想起半个月前在茶水间偷录的对话。
方夏音的助理曾对着手机抱怨"主歌第三段总觉得缺了点灵气"。
他勾了勾唇角，指腹摩挲着版权登记凹凸的烫印日期，那是他特意让团队卡在对方备案前完成登记的铁证。
"把demo里的弦乐部分再削弱30%。"他忽然开口，指节敲了敲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屏幕里正循环播放着方夏音彩排时的皱眉画面，"要让听众觉得她是在模仿我们的编曲瑕疵——越像东施效颦，舆论越有嚼劲。"
窗外的风掀起半幅窗帘，月光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冽的反光。谁能想到这个被电击治疗折腾得形容憔悴的"疯子"，此刻眼底翻涌的全是精准的算计？
那些被按在治疗床上的夜晚，他数着天花板的石膏花纹默记版权法条款，任由父母对着大师的黄符磕头，只为换取这半个月的蛰伏时机。
"记得把独立音乐人维 权的话题炒热。"他忽然低笑，指腹划过平板电脑上方夏音的海报，指尖在对方名字上碾了碾，"等她的新歌发布会直播时，让营销号准时甩出对比视频——要让全网看见，歌后如何抄袭小透明的作品。"
床头电子钟的荧光跳到01:17，方振掀开被子下床，病号服下摆扫过脚踝时，露出脚腕处未褪的医用电极贴片。
镜中人影抬手按亮壁灯，眼底哪有半分往日的疯癫？眉峰微挑的弧度里，藏着比手术刀更锋利的冷意。
"方夏音..."他对着镜子勾起唇角。
"既然你帮方城那个混蛋说话，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