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狸见时游放软了态度,默不作声的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递过去“去拴马!”
时游瞧着站在原地,抱着着手臂气鼓鼓的玉狸,忍不住轻轻牵动了嘴角,心里竟有一丝轻松。也许对她讲实话,并没有那么难吧。
再次进屋,时游殷勤了许多,主动将桌椅擦拭干净,又给玉狸倒了干净的热水,把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少来这套!坐下说!”玉狸指指对面“说不明白我还是要走,这吃的你就自己留着吧!”
“别别,我保证,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时游忙答应着,坐了下去。
虽然准备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知如何开口,只有重重一声叹息“唉……”
“大爷,您还能想起来吗?”玉狸等了半天,忍不住敲敲桌子“一会儿天亮了!”
时游心中百般情绪,如今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对着玉狸说起过往,愤恨之情让他忍不住浑身紧绷。
“我们这里叫做翠石村,因为后面山上有一种石头,看着如青苔般泛绿,砸开了里面就是晶透的玉石,很好看,可是跟真正的玉石又不一样,大家叫它做翠石,不值什么钱,也就左右村子里的女人们,会打磨一些当装饰戴。”
“翠石?”玉狸在脑子里思索所有她知道的玉石名称,找不到能对上号的“你手里有这翠石吗?给我瞧瞧!”
时游点头,从脖子上牵出一根红绳来,上面拴着一块半透明翠绿色的平安扣,摘下来递给玉狸“这是我母亲亲手打磨的。”
玉狸接过来对着烛火看了又看,除了颜色通透好看,再瞧不出什么奇特来,玉狸皱着眉琢磨,她从前可能的确见识的少,可醒来以后好东西确实是没少见,但真的一次都没有见过这种玉石。这么想着,就下了重手,将平安扣立起来在桌子上磨了磨。
“你干嘛!”时游见她下手越发用力,忙将玉石抢回来“这对我很重要的!”
“我就是看看有什么奇特之处嘛!”玉狸搓搓手,不解的看他“怎么,这玩意给你们村子惹祸了?”
“对。”时游眉头紧皱“这东西本不值钱,可对于我们村子里的人来说,这是一种福相,老人们都信这个,觉得是这翠石山给我们带来了福祉,保佑我们多年以来风调雨顺。谁知道那个江冲是从哪里听来的,说这翠石叫做玉琉璃,带着好多人来我们村子,说要开山取石。我们自然不让,就发生了些冲突。”
“江冲就是江俊的哥哥吧?”玉狸若有所思“可就为了这事儿,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啊!”
“唉……”一提起这事儿时游就懊恼至极,若不是当初自己太冲动,何至于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我娘是村正,这事儿自然要她出头说项,谁知道那江冲仗着是大公主的侍郎,蛮横不讲道理,当天就带着人住进了村子,要挖山。我娘组织了村里的男人跟他们对抗,就打起来了。我和江冲打的最凶,我仗着轻功好,偷袭他得手了,逼得他们退了回去,我还在沾沾自喜,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来了更多的人,将村子封了,谁都不许出去。”
时游捏着那块平安扣,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你总叫我长不大,我不爱听,却不得不承认,我还真的是挺幼稚的。我那时以为将江冲打上一顿,逼着他离开也就是了,没想到惹怒了他,想致我与死地,紧追着我不放,最后失足从山上掉下去了。这一下就坏了事儿,江俊禀告了大公主,说我们是刁民,想造反,守着玉矿据不上交,给我们困在山里不得而出,成年男子还要整日在山里做苦力,女子为奴,梳洗洒扫,这翠石村两百多号村民,从此就变成了大公主的家奴,插翅难逃。”
“不会吧,大皇姐不像是那种会欺压百姓的人啊!”玉狸不太相信“大皇姐不是糊涂人,怎么可能被一个侍郎的几句话左右。更何况她可是皇太女,不至于为了你们这一个小村子,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这事儿若是被母皇知道了,那可是大罪,要重罚的!……再说,她要这翠石又有什么用处?”
时游深深的看了一眼玉狸,语气充满恨意“还不是那个江俊搞的鬼!他和江冲一直是大公主面前得脸的侍郎,尤其是那个江冲,此番他因我而死,江俊自然恨我入骨,在大公主面前使劲儿编排我的是非,又说这天然的琉璃乃是佛教七宝之一,是可消病辟邪的灵物,若能以此建筑一座宫殿,进住之人便可重获健康平安的福缘。”
“于是大皇姐就信了?她想给贵君建一所玉琉璃的宫殿?”玉狸捋了捋前因后果,觉得又要脑仁疼了“那你又怎么跑出去的?”
“我娘他们在饭食里下药,整个翠石村的人,陪着那些看守连着拉了三天肚子,我才找到机会逃走。”时游说到这儿有点脸热心虚“我听说你这个小公主身份尊贵,脾气却很好,便偷偷潜进府里,求着你保我一命……”
“哦?”这段玉狸倒是头一次听说,原来两人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那我当年可当真是好脾气,居然没有治你的罪,还容你在府中上蹿下跳的瞎折腾!若是现在的我你试试?分分钟咔嚓了你!”
时游看着玉狸举着手在脖颈上比划,朝她直瞪眼睛“我们是公平交易好吗?你替我挡掉江俊的追杀,我替你压制寒毒!”
“你当我傻啊?”玉狸撇嘴冷笑“我要压制寒毒,除了你还有四个人可选,而你想挡住江俊和大皇姐,却是非我不可!也就当年我善良,才便宜了你这小子!”
“你……”时游想反驳,又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道理,不觉软了气势“那我这两年在你身边,也不算毫无贡献吧?”
“哼,是!两年到头一共侍寝不到八回,而我却冒着得罪大皇姐的风险,替你明里暗里挡了江俊无数次!”玉狸知道了因由,心里有数,肚子里的饥饿感便涌了上来,也不管包子是不是冷的,抓起来就吃“就说上两个月在街上那回,我可是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你说我这是为谁?我值不值?”
时游看着玉狸大口吃包子,嘶溜嘶溜的喝水,心里想严肃,面上却是忍不住发笑,曾经想起来心里就堵得难受的事情,如今说起来,竟然也没那么不可直视了。看着看着,时游也觉得肚子饿了,无奈的叹气“你这个人,我这么认真的跟你说着事情,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该我问你什么意思啊?”玉狸眨眨眼“你大老远的把我骗到这儿来,难道不是有主意了?”
“我原是不想麻烦你的。可我努力了这么久,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没一个灵的。”时游又开始抓他的短发“前些日子我回来过一趟,这山里的人都消失了,左右山头我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人影,这……这不应该啊,光村民就两百多号,再加上那些守卫,还有后来的那些玉石工匠,怎么可能一下子都不见了呢?我实在是没办法,又找不到人商量,才想引你过来,以你现在的本事,或许……能帮我一把。”
“帮你什么?找人我可不擅长!”玉狸自顾自的吃吃喝喝,也不管时游的脸色有多难看“说实话你跟我大皇姐的事儿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掺和,那天你没听渠阳说嘛,我这现在已经得到母皇的重点培养了,指不定大皇姐那边还以为我要跟她争权呢,再为你得罪她一回?那万一她想不开,报复我一下,分分钟我就死的很难看啊!我不干!”
时游见她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急了“我没让你跟大公主对着干,你就……就想个法子,把我们村里这些人给我找到就行,我得知道他们平安啊!”
“有你这种不长心的玩意,还能平安?”玉狸乍着小油手肯烧鸡,不时喝口热水,数落起时游毫不嘴软“你们村两百多号人,掩护你逃跑,你呢,墨迹了两年还没想出一个救他们出来的方法,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既然你没有办法,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为什么不跟渠阳他们说?渠阳的本事你知道的,却避着他,避着血影,独独将我给骗来,哼……有阴谋。”
“花颜玉狸,你就是我的克星!”时游咬着牙,一块金黄色半透明的玉坠子扔到桌子上“这个,他们叫金琉璃,这是我……最后的秘密。”
说秘密两字时,时游恨不得把牙齿咬碎。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把这秘密讲与他人。
“这什么呀!”玉狸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玉坠上的绳子,拎到自己面前,仔细打量这块不像黄玉,又不像蜜蜡的东西“这个比翠石值钱?”
“我不知道!”时游气哼哼的回答“他们认准了这个值钱,我有什么办法!这玩意是我偶然间得到的,看起来跟翠石也差不多,他们却偏要我将玉矿找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怎么知道玉矿在哪里?”
“你是说,这次村民消失,有可能是他们用来威胁你的?想换你手里的玉矿?”玉狸这回也费解了“大皇姐到底想干嘛,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那谁知道了,你们这皇权富贵的心思,我们怎么看得懂!”时游小声嘀咕了一句,反应飞快的跳起来躲避玉狸伸过去的油乎乎的小手“对天发誓,我当真是不知道哪里有这个金琉璃的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