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玉狸是对什么“魂魄不服帖”这种话将信将疑的,她的魂魄是怎么回事她自己是最了解的,只是想着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以防万一罢了,直到中元节的早上。
“芮儿!派人去叫国师来!”玉狸早起就觉得头疼,看人有些重影,心下震惊,难不成真如君不知所说,出现了魂魄不服帖的排异反应了?
“公主,国师大人早就来过了!”芮儿扶着玉狸做起来,一碗汤水递到跟前“大人说这是固魂汤,让公主醒来就喝。”
玉狸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也没心思怀疑什么了,直接灌了下去,又躺回被子里“他还说什么了?”
“说晌午会亲自来接您,一起进宫。”芮儿蹲在床头看她“公主再休息一会吧,我让厨下热着饭菜,几时起了直接就能吃。”
“好。”
玉狸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觉得眩晕感退去了些,勉强起身。芮儿给她梳妆,铜镜中的人影模模糊糊,玉狸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稍稍看清。
“公主还是不舒服吗?”芮儿担忧的询问,将一根新做的琉璃八宝钗插在玉狸的发髻后头。
“好多了。”玉狸看着镜中自己复杂的发型,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怎么隆重?”
“国师大人吩咐的,还送了新衣裳过来,说是宫里专门定制的。”芮儿说着,拎起架子上的一套留仙裙,质地轻薄,颜色透白,肩头袖口都有银线绣花,裙摆上是银线缝制的山水图,随着芮儿的抖动闪闪发光。
“这是要干什么?炫富吗?”玉狸皱眉,她今日眼神不好,让这银线晃的更是难受。
“怎么,不喜欢吗?”君不知不请自来,一身透白长袍穿在身上,银丝线拆八股,绣了细细的暗花在胸前,低调华丽,站在那颇有玉树临风的模样,这一身竟是和玉狸的那一套甚是般配。
“我今儿闹眼睛,看不得这闪闪亮的东西!”玉狸瞄了一眼君不知的衣服,头疼更甚“还有,麻烦你下次进屋敲敲门好吗?这是我的寝室,寝室!”
“你那眼睛就是中元节闹的,过了今日自然便好了!”君不知不甚在意“快换了衣服随我进宫吧!”
玉狸拖着十分难过的身体出门,一路上都觉得自己飘在海上,恍恍惚惚的。
“狸儿,你如此不舒服,不如去和陛下讲个情,就不要上祭台了吧?”在宫门口,血影一手扶着玉狸,小声念着。
“算了,来都来了,临时说不上,岂不显得矫情。”玉狸倚着血影,将南玉珠给的薄荷膏抹了些涂在太阳穴,提神醒脑。
“你放心吧,我保她无事!”君不知挥手招来步撵,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行至祭台。
这祭台是专门为了此次祭祀典礼搭建的,竹木混合的结构,轻飘飘高耸而立,玉狸作为祭天祈福的吉祥物,要提前爬上最高点,她站在祭台下面,愤恨的直咬牙。
“这么热的天,你把我弄上去到底有什么用!”
“陛下说了,这场祭祀主要是祝祷秋季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你若能求来一场大雨,也算功德,那……自然也就不热了?”君不知嘴角撇撇,说的轻飘飘。
“放屁!”玉狸骂了一句,又觉不妥,压低声音“我又不是法师,求得什么雨?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上去吧!”君不知懒得再跟她废话,抓住玉狸的手臂稍一用力,将她推上了台阶。
祭台下,渠阳不动声色的凑到君不知身边“先生一定要让公主上祭台,不止求雨这么简单吧?”
“哦?渠阳公子以为呢?”君不知手搭凉棚,看着玉狸的身影“你觉得我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对她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对你倒是大大有利,只要公主站上去了,只要今天能下雨,陛下对你的信任就会更深一层,从今以后,举国上下都知道国师大人有预言之能,可掌握花都国命运,甚至整个皇族,都会对你唯命是从。”渠阳也抬头,阳光下眯起眼睛“你的确对公主恩情不浅,但也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你为她续命,她为你挣得了权力地位,和陛下的信任。只是不知道,从今以后,先生还想要些什么呢?”
“呵呵……”君不知笑了笑,转头看他“想要什么,我自己心里自然清楚,也知道该如何去做。那么,你呢?”
“先生何意?”
“边离国的瑾太后你可曾听说过?”君不知探头过去,神秘兮兮“我与她有些交情,今年年初还见过一面。有件事很奇怪,她那儿子,如今的摄政王,居然与你有几分神似!你说,我是何意?”
渠阳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毛,还未开口,君不知已经摇着扇子走远,只好作罢。只是再抬头看向玉狸时,神色突然复杂起来,略有所思。
祭台有七层,每层上都供奉着提前宰杀好的牲畜祭品,酒果菜肴,各类珍馐,别说是各类祭品,就是那些盛放的器具,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玉狸一个人碎碎叨叨的抱怨着,爬到祭台顶端,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祭台上方地方不大,一根雕花铁棍立在当中,直通上下,以固定最上面的圆盘,如此能站的地方就变的局限了。玉狸摇了摇那根铁棍,脚下的圆盘也跟着动了一下,忙放了手,老老实实的倚着它站好。
“在这种地方弄这么个东西,是要看我表演钢管舞吗?”玉狸嘀咕着,被自己逗乐了。她站在最高处,太阳一晒暖洋洋的,倒是舒服了很多。
待到人员到齐,寿斋宫鸣太和钟,换好祭服的女皇被簇拥着来到祭台下,钟声止,鼓乐鸣,女皇带领皇族众人走上吉馨苑,里面是临时搭建的神幄,上层供奉天帝诸神牌位,二层供奉列祖列宗牌位,三层供奉地仙诸神牌位。
常礼司的人高唱庆典词,君不知亲自执了托盘跟着女皇,对诸神牌位行三拜九叩之礼,院外编磬齐鸣,格外的庄严肃穆。玉狸跪在高高的祭台上,觉得那鼓乐每一下都敲在自己的神经上,太阳穴蹦蹦的跳。
女皇祭拜了牌位,又逐一为诸位神位献礼,君不知陪在一边,轻声念着祝词,礼毕后,女皇站在吉馨苑门口接受众人的叩拜,眼看着祭台上伏着身子的玉狸,轻声问着君不知“狸儿可还好?”
“陛下放心,一切顺利。”君不知瞄了祭台一眼,高声道“恭请陛下至望燎台!”
所谓“望燎台”,就是在祭台侧边单独搭建的一个二层高台,女皇要在上面看着祭品焚烧,这是祭祀庆典的最后一步,不出意外,庆典就算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