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姝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全,像是长久曝露荒野的旅人寻到了一处新的避风港湾。
她紧绷的身体在这种安全感里慢慢放松下来。
她重新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然而闭上眼睛的瞬间,方才噩梦里的画面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
软下去的身体逐渐又变得僵硬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就在今晚之前,她还在苦恼池砚舟的没有边界。
烦他睡觉时把她当抱枕,胳膊腿圈着她,勒得她难受的要命。
只是这么短短几天功夫,这一瞬,她就发现,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怀抱,甚至喜欢上被他紧抱着的感觉。
这个认知显然比她方才做的噩梦还要恐怖。
一瞬间,舒姝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一股难以言说的巨大恐慌将她席卷。
她不由分说,拿开缠在腰间的胳膊,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径直走了出去。
来到客厅,她缓了好一会儿,拿过烟和打火机的时候,点烟的手却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窝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睁着眼定定地望着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一直到天边微微泛起白,她才动了动。
双腿有些发麻,她扶着,慢慢挪去了另外的房间。
池砚舟早上醒来,手下意识的往旁边摸。
结果摸了老半天,却摸了个空。
他弹开眼皮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皱了皱眉,拿过手机看时间,才刚过八点。
习惯性的,他点开手机看了一眼,靠着床头回了两条工作上的短信,然后起身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又去衣帽间换衣服。
原本全是女人衣服的衣帽间里零星添了几套男人的西服,还有一些领带、袖扣之类的小东西。
变化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无论是人或是物品。
池砚舟心情很好,鹿见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接通听见他在哼歌,一句话没说就给挂上了。
过了两分钟又打过来,听他还在哼,忍着挂电话的冲动道:“你先不要制造噪音,我跟你说件事。”
池砚舟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什么事?你说。”
“你最近跟舒姝关系进展的怎么样?”鹿见深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池砚舟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发型,轻咳一声,说话挺矜持,“还行吧。”
兄弟那边过得水深火热,他也不好撒狗粮刺激人。
但好像还是刺激到了。
那边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我爸妈想飞过去跟泡泡一起过年,但是阿鱼现在只愿意见小风,连我爸妈都不愿意见,我想舒姝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池砚舟沉默片刻,叹气,“我给你问问吧,但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鹿见深嗓音低沉,“嗯,知道,谢了。”
挂断电话,池砚舟转身走出卧室。
四下静悄悄的,没发现舒姝人。
池砚舟喊了几声,仍旧没人答应。
可舒姝的手机还在卧室里,并没有拿走。
池砚舟挨个房间找过去,最后在客卧里找着了她。
人蒙在被子里,还在沉沉睡着。
这一刻,池砚舟一早起来的愉悦心情卡顿了那么一下。
他坐在床边低头看了她半晌,也没叫她,起身离开了。
舒姝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醒来洗了个澡,收拾了几件衣服,拖着行李箱回了苏家。
苏美丽刚眯了个午觉刚起来,看见她拖着行李箱进屋,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快过年了,我回家住。”
舒姝也不看她,拎着箱子就往楼上走,一边吩咐家里阿姨,“给我煮碗馄饨,中午没吃饭。”
不等阿姨说话,苏美丽忙道:“我去我去,我去给你煮!”
又指着她跟阿姨说:“你快去帮小小姐拿行李箱。”
说完乐颠颠往厨房跑。
舒姝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干干净净的。
她刚把行李箱的东西整理出来,手机就响了。
还是池砚舟的电话,前面已经有两个未接,都是中午时候打过来的。
舒姝这回终于接通,放在耳朵边,“喂?”
“终于醒了?”池砚舟声音带笑,“你昨晚上背着我出去偷东西去了?”
舒姝一边往衣柜里挂衣服,一边信口胡说:“嗯,偷人去了。”
池砚舟被噎了下,心里倒是莫名松了口气。
斟酌了下,正要跟她说鹿见深想叫她帮忙的事,突然听见那边有人笑喊:“宝贝,馄饨煮好了,快过来吃。”
池砚舟听出是苏美丽的声音,问道:“伯母去家里了?”
舒姝顿了下,说:“不是,我回我外婆家了。”
池砚舟又问,“哦,那晚上留在那儿吃饭?”
舒姝声音恹恹的,“嗯,晚上不回去了。”
手机两端突然静了静,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足有半分钟,池砚舟才又开口问:“是只今天晚上不回来,还是以后都不回来?”
舒姝抿了下嘴角迟疑了下,说:“快过年了,想回家多陪陪我外公外婆,所以……”
池砚舟笑了声,没等她说完,直接给挂了。
舒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坐在床尾愣了片刻,又听见苏美丽喊她去吃馄饨。
“来了。”她应一声,丢开手机,起身下了楼。
……
鹿林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程识中午出去了一趟办事,下午回来后,就进了鹿见深的办公室跟他汇报工作。
等工作汇报完了,鹿见深做了指示之后,他原本转身要出去。
不过,才转身,他又停下了。
“还有事?”鹿见深瞥他一眼问。
程识想了想,还是如实说,“老板,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看见南桑了。”
当时他坐在车里,南桑则在对向行驶的车里。
隔着车窗,他清晰的看到了脖子上拴着铁链子,整张脸都被摁在车窗几乎变形的南桑。
南桑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南桑。
大概是她造孽太多,他对南桑也厌恶太深吧。
“嗯。”鹿见深闻言,半点儿惊讶都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南桑现在在陈家人手里,绝对不可能有半点儿好日子过。
或者说,她现在过的,肯定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像一条狗一样,被铁链拴着,好像还赤luo着上身。”程识说。
下面他也没看见,不清楚情况。
鹿见深闻言,不禁扬眉,面无表情问,“怎么,忽然可怜起她来了?”
程识看着鹿见深那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眸子,笑了笑,“那倒没有,觉得她活该而已。”
鹿见深对南桑再没有一丝动容,他就安心了。
“那我出去了。”见鹿见深没说话了,程识恭敬道。
鹿见深淡淡颔首,轻“嗯”一声,然后,程识大步出去了。
……
陈家,陈伟达小叔陈老三的独栋别墅里。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富人区的别墅,更是比一般的地方安静上许多。
可正是这种静谧时分,陈老三别墅的地下室里,却传出来一声比一声更惨厉的女人的尖叫声。
别墅的地下室有两层,声音是从最下面那层发出来的。
传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很微弱,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儿一样的惨叫。
不太能引起人的注意。
不过,这尖叫声不是别人发出来的,而是从人前消失了好几个月的南桑发出来的。
自然那天从麓枫公馆里逃出来撞上了陈家人之后,南桑就被关进了陈老三别墅的地下室。
陈老三早就垂涎她的姿色,无奈之前南桑从来都不拿正眼瞧他一下。
以前南桑有鹿见深护着,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陈家加起来也不敢拿南桑怎么着一下。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没有人再护着南桑了。
如今的南桑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陈老三还肯睡她,简直就是南桑家祖坟冒青烟。
哦,不对,南桑是个野种,连她亲妈都不知道她爸是谁,又哪来的祖坟?
不过话说,南桑也还算是个命好的。
她妈长的不错,勾引男人的手段更是一流,在她快十岁的那年,居然找了个还算有钱的生意人嫁了。
自那以后,南桑也就跟着她妈过了几年富家小姐的好日子,不然她也不可能跟鹿见深和江亦宸同校还同班。
可富家小姐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多年。
因为她妈年轻时造的太厉害,再也生不了孩子。
倒是怀过两次,但都是孩子没成形就自然流产了。
生不了孩子,富商也就不好哄不好骗了,她和她妈很快就被扫地出门。
没多久,她妈就勾搭上了一个外国男人,抛下她跟着老外跑了。
然后,鹿见深和江亦宸就成为了南桑手里紧紧拽着的两根稻草。
这么多年过去,南桑早就不跟她妈联系了。
因为她看不上她妈,她妈在国外过的也挺快活的,懒得理她。
“我错了,我错了……”
地下室负二层,南桑像条狗一样,匍匐在陈老三的脚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遮体,一双青紫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紧紧地抱住陈老三的小腿。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乌糟糟的脸上全是泪痕,苦苦哀求,“求求你,再放过我一次,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