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国际机场。
VVIP贵宾室内一片安静。
鹿见深视线盯着手里翻开的文件,半晌没有翻页的声音。
直到开门声将他游离的思绪拉回来,抬眼看去,就见应慈拉着一只白色行李箱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南桑。
鹿见深狭长的眉峰无意识地轻拧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阿深。”南桑快走两步,越过应慈来到他面前,笑着回道,“刚在外面候机厅碰到慈姐,听说你们去纽约出差,真是太巧了,咱们老同学Lucy你还记得吗?她过几天结婚,邀请我去当伴娘,正好我想着出去散散心,也躲一躲陈家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小下去,语气也变低迷。
鹿见深闻言眉头拧得更深,“陈家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南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苦笑了下,语气带了点儿绝望,“陈家人总是不会放过我的,阿深你有你的家庭,也护不了我一辈子……”
一句话不知提醒了鹿见深什么,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温声安抚道:“你别想太多,回头我会抽时间把陈家的事彻底解决掉,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南桑没说话,只盯着他看,慢慢红了眼睛,“阿深……”
她蹲下身,伸手握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歪着头将脸颊缓缓贴上去。
“嗡——”
桌上手机突然震颤一声,屏幕跟着亮起。
下一秒,鹿见深被她握住的修长手指迅速抽离,脸颊扫过一抹微凉。
那是鹿见深无名指上的戒指,银色素环在灯光下闪烁光芒,忽然就有些刺痛了她的眼。
莫名的,鹿见深这一刻拿手机的动作带着点儿难以觉察的急迫,点开看只是程识的信息,纽约分公司那边的一个重要项目出了问题,他昨天就提前派遣程识飞过去探查情况。
鹿见深看完程识的信息,立马电话回过去,了解具体的情况。
其实,大概情况程识在信息里已经向他汇报的差不多了。
了解完分公司的项目,鹿见深又问了不少其它的问题,两人一直聊到上飞机,挂断电话的时候,鹿见深才注意到应慈和南桑正在跟他邻座的女乘客商量,能不能换一下座位,她们愿意多出两倍的价格来补偿。
因为行程赶得急,私人飞机的航线没那么快申请下来,应慈只能订最快一班航班的机票。
在应慈订票的时候,头等舱刚好只剩下一张机票了,她和南桑的座位都在经济舱。
女乘客不是差钱的人,别说两倍,十倍她也不愿意去经济舱吃苦,毫不犹豫拒绝了她们。
南桑面露失望,应慈无奈,“南小姐你等等,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不用了。”鹿见深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塞裤兜里,然后打断应慈的话,对南桑道,“你坐这儿,我去经济舱。”
他边说边站起身,也不管两人反应,抽过南桑手里的登机牌扫一眼座位号,抬脚就往后面经济舱走。
找到位置,在座位上坐下,他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戴上中途从空姐顺手要的眼罩,闭眼休息。
昨夜只睡了两个小时,鹿见深这会儿困得很,很快,意识便在失重中逐渐涣散。
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低低柔柔地喊他,“阿深……”
是谁?
鹿见深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什么声音。
南桑痴痴地凝视着眼前这张哪怕戴着眼罩也无法藏住半分俊美的男人面庞,短短一瞬间,眼底便闪过各种情绪。
迷恋、气恼、悔恨……最后汇聚成一股势在必得的亮光。
她缓缓歪过去,头靠上他肩膀,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笑得异常灿烂。
……
江稚鱼在工作室待了一整天,晚上约了舒姝吃晚饭。
两个人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从小就跟江稚鱼和舒姝不怎么对付的女同学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幸灾乐祸地冲着江稚鱼道,“妈呀,江稚鱼,你的心可真大,老公都跟别的女人跑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吃晚餐。”
江稚鱼和舒姝还有这位女同学都是京北豪门中的千金,从小读的就是从小学到高中一体的贵族学校,自然,鹿见深也是从这所贵族学校毕业的,南桑也是。
南桑肯定是读不起这种专供京北贵族子弟念书的顶级学校的,她是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进学校的,不仅免了所有的学杂费用,每个学期还有不菲的奖学金给她。
当年,鹿见深和南桑同级不同班,但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南桑更是一路不停的追赶鹿见深,最后还跟他考了同一所大学,所以,学校里的人很难有不知道鹿见深和南桑的事情的。
南桑是读高一的时候被保送的,传言,鹿见深其实对南桑一见钟情,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追求南桑了,后来大学两个人又到了一所学校,就开始正式在一起了。
“李允菲,你嘴巴怎么这么臭,刚才去洗手间是去吃屎了?”
舒姝一个眼刀子扫过去怼道,又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一副闻到什么恶臭的嫌弃表情。
刚刚李允菲幸灾乐祸的声音太大,周围不少客人的目光都暗戳戳飘过来,这会儿听到她被反呛,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乐了一声。
李允菲顺着那“噗嗤”的笑声看了一眼,顿时被气的脸色发青,抬手指向舒姝,“你!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俗!池砚舟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你!”
舒姝看着她,身体放松的后仰,然后皱眉直接捏住了鼻子,震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似笑非笑的又道,“不会吧,你还真吃屎了?”
又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
李允菲下意识转头,触到众人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脸一下涨成猪肝色,气得直接飚眼泪。
江稚鱼看她一眼,目露同情,好心抽出张纸巾递过去。
李允菲狠狠瞪她一眼,一跺脚,扭身走了。
“唉,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稚鱼摇头,将纸巾对折,低头擦桌面。
光洁的黑色大理石桌面,模模糊糊映照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桌上安静了好一会儿,舒姝突然冷哼一声,筷子摔在碗上,倏的发出“啪”一声脆响。
“李允菲吃没吃屎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你老公要带着他的三儿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
江稚鱼闻言,停下擦桌子的动作,顿了两秒,抬头,冲她牵了牵嘴角,那表情中的无奈和疲惫令舒姝的心脏蓦地揪了起来。
她板起的脸一瞬间松下来,气愤、无奈、恨铁不成钢,最后都化成深深的怜惜。
“江小鱼,我有时候是真的不能理解……”她深吸口气,开口。
江稚鱼撇开头,眼底闪过一抹难堪的神色。
曾经年少,舒姝为她的白月光初恋发癫犯傻,绝食断发,仰头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过是一个男人。
一个瞎了眼的傻逼男人!
她也不愿意如此自轻自贱,即使爱极了那人,没有谁可以让她抛却自尊。
可是——
“舒姝,我也不想的……”
江稚鱼摇头苦笑。
“但是,”舒姝打断她,伸过手攥住她的,紧紧握了一下,像承诺一般,坚定地一字一句,“无论怎样,江小鱼,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
跟舒姝吃完饭回到麓林公馆,江稚鱼点开手机微信,这才注意到,有一条新好友申请的信息躺在手机界面上。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悬着的指尖终于点下去。
通过。
果然如她预感,是南桑的微信。
今天上午新鲜出炉的朋友圈里,大剌剌放着两个人的合照,配着深情款款的文案:
【头等舱很舒服,可你说你愿意在经济舱吃苦,只因为你更想陪我一起看风景】
女人枕在男人的的肩头,男人只露出一道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刚毅又透着柔和的光,不过还是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毕竟江稚鱼对他太熟悉了,好多年,从她少女怀春时起,她就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描摹着鹿见深的每一寸线条,直到深深刻在心上。
南桑笑得像朵花一般,盈盈目光却似直直透过屏幕射出来,与江稚鱼对上,满是挑衅。
江稚鱼关掉手机扔在一边,仰头靠躺在沙发上。
头顶的灯光刺眼,让她控制不住湿了眼睫毛,抬手搭在额前挡了挡。
身体疲惫不堪,每一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江稚鱼一动不动坐了很久,直到身下涌动的热(流)将她拉回了神。
她起身一看,暗红的液体印在白色的沙发上异常的醒目刺眼。
糟糕透了,所有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月经来了,男人跑了,她想要的孩子遥遥无期。
太糟糕了,无论她怎么努力,事情还是往崩坏的方向一路狂奔。
托着疲惫的身体,江稚鱼去了洗手间。
整理干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居然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跤,狠狠摔倒在地上。
她累到极点,身体里好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索性就躺在那里不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半昏半醒间似乎听见手机铃声响,一遍接着一遍,时远时近,如魔音灌耳。
她想起身,然而身体像绑了千斤坠,连眼皮子都费力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