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见风激动地在外面长廊里跑了两个来回,回到江稚鱼身前,说:“走,吃饭去。”
江稚鱼已经吃过了,但不想扫了这小子的兴,还是陪他再去吃了一顿。
这种普天同庆的时刻,鹿见风自然是大喇叭摇人过来一起庆祝,然而鹿见深和程识今天没一个接电话的。
鹿见风猜测他们是太忙了。然而事实是两个人都是故意不接的。
鹿见深刚跟江稚鱼吵了架,一看见鹿见风的电话就觉得他是又替他亲爱的嫂子过来兴师问罪了。
他有点烦,更加有点心虚,实在是不想搭理他。
至于程识,早上出门看见老板那个阴沉的脸色,就知道又大事不妙。
他猜测,鹿见风打过来,十有八|九是来打探消息的。
这小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也是怕了他,就装聋当听不见。
然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下午鹿见风直接找到公司来了。
程识刚出办公室,远远看见他从电梯间那边拐出来,瞬间头皮发炸,转身就往回走。
逃似的,脚下生风。
然而鹿见风眼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他,热情挥手,扯着嗓子大喊:“程哥!”
程识假装没听见,继续快步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就被鹿见风追了上来,一把勾住了脖子。
“程哥我喊你好几声了,怎么听不见呢?”
“呀!”程识抬头看他,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怎么过来了?”
鹿见风乐呵呵,“来找你呀。”
这四个字听得程识心惊肉跳。
他勉强扯出抹笑,“呵呵,找我……干什么?”
“看!”鹿见风把手机怼到他脸前。
程识凑过去看了眼,愣了下,又转头看他,惊讶道:“大学的offer?”
鹿见风挺胸抬头,骄矜地点点头,“你们晚上几点能下班?没什么重要的行程就都推了吧,我们去外滩放烟花庆祝。”
程识愣了两秒,有些心虚问:“你中午给我打电话就这事啊?”
鹿见风奇怪,“不然呢?”
话音方落,程识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好小子!真棒!”
说完一把抱住他,哈哈笑出声,“恭喜恭喜,终于申请到梦想的大学了。”
程识在公司一向克制严谨,很少有这样明显情绪外露的时候,周围员工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都转过来惊讶地望着他们。
鹿见风也很惊讶,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程哥,你、你别这么肉麻吧……”
他耳朵尖都红了。
程识一时高兴忘怀,反应过来,忙松开手,咳嗽一声,又恢复平时的淡定,“我带你去见老板。”
总裁办公室。
两个保镖背着手站在办公桌前。
“南小姐不愿意叫我们再跟着,医生说她需要静养,叫我们不要刺激她,我们俩就先回来了。”
鹿见深坐在大班椅里,敛着眉峰,黑眸深邃,沉默了会,摆摆手,“既然她不需要,那就算了,你们去吧。”
两人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程识带着鹿见风进门,跟两人擦身而过,多看了他们一眼。
“哥!”鹿见风高兴地叫人。
“你怎么来了?”
鹿见深一看见到鹿见风就太阳穴直突突,听完他的来意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是要好好庆祝,跟爸妈说了没?”
“没呢,现在只有我嫂子和程哥知道,你是第三个,”他手一转,指着旁边的李斌,“你是第四个。”
他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得意又矜持的表情,等着人来夸。
结果等了半天,直听见他哥问:“你嫂子……她没什么事吧?”
“啊?我嫂子有什么事啊?”鹿见风一脸懵地看向鹿见深,“哦对了,是有一件事……”
鹿见深脸色一凝,手里的签字笔下意识握紧了。
“我嫂子护照丢了,刚才我跟她一起去补办,你催催大使馆那边,叫他们尽快,我看江小鱼挺着急的。”鹿见风脱口什么都说出来了。
补办护照……
鹿见深黑眸微微一眯,低敛下眸子,眸色沉下去,过了会儿才出声,“知道了。”
屋里安静了十来秒。
鹿见风憋不住出声,“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嗯?”鹿见深一心想着江稚鱼,早忘记了他亲弟被大学录取的事,抬眸一脸不解。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李斌冷不丁蹦出一句,“小公子真厉害。”
“你比我哥有眼光。”
鹿见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冲鹿见深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鹿见深,“……”
程识憋不住露出点儿笑音,鹿见深凌厉的目光扫过去。
他立马正了神色,转移话题问:“保护南小姐的那两个保镖怎么回来了?”
鹿见深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文件,“她不需要了。”
“南小姐送回来的?”
“嗯。”
程识心里微微一跳,想了想说:“这在国外,南小姐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照应着好点。”
说是照应,倒不如说是看着更准确。
这么些年,程识也算看出来了,南桑是个真能折腾的,他其实不怎么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对鹿见深放手了。
没人看着,回头指不定又出什么事。
“随她。”鹿见深淡淡回了两个字。
他是真打算慢慢跟南桑疏远,既然南桑不用他的人,他也就懒得再操这个心了。
果然,程识对南桑的认识是没错的。
傍晚下班,他们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在楼下大厅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南桑。
程识心里直骂自己乌鸦嘴。
“阿深。”
看到鹿见深他们几个从电梯里出来,南桑立马快步迎了上去,脸上欢喜的笑意别提多温柔,又多深情。
鹿见深眉头拧了拧。
“你怎么来了?”他停下脚步问。
南桑满含深情的双眼望着他,委屈又受伤,“我已经没事了,整天待在医院,没病也憋出病来了,就想出来随便走走,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着,就走到你这儿来了。”
她声音柔弱,委屈,又极其克制忍耐,生怕忍得鹿见深不高兴似的。
程识眉头挑了挑。
“阿深,我们去做什么,能带上我一起吗?”南桑又说,语气里满满的央求跟期盼。
鹿见深看着她,微拧着眉头说:“阿鱼也在。”
意思很明显,不想带她一起去让江稚鱼闹心。
南桑闻言,精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下去,小心翼翼去拉了拉鹿见深的衣角,“阿深,其实我想找个机会跟小鱼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不如就趁今天吧,你看行吗?”
鹿见深眯着她,沉默没说话。
“你放心,我肯定不惹小鱼生气,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南桑又保证。
见她态度诚恳,鹿见深终是点了下头,“走吧。”
“嗯。”南桑声音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快步跟上鹿见深的步伐。
鹿见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路上。
那端背景音喧闹嘈杂,鹿见风扯着嗓子,“程哥,你们到哪儿了呀?快点的啊,我们都已经到了。”
程识坐在副驾驶,余光瞥了眼坐在后座的鹿见深和南桑,心里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他真是不太搞得懂自家老板的脑回路了。
明明知道今晚是替鹿见风庆祝,鹿见风和江稚鱼一样不喜欢南桑,他带上南桑,不管南桑的目的是什么,两个人肯定都不会高兴。
他觉得,南桑十有八|九不会像说的那样,是去跟江稚鱼把话说清楚。
她是去搞事!
简直造孽啊,造孽啊!
“快到了,大概十分钟。”
“好,我发个定位给你,这边人太多了,都挤不动。”
“好,知道了。”
海边沙滩上,鹿见风挂断电话,转头跟身边的江稚鱼说:“我哥他们还要十多分钟呢,咱们先去玩儿吧。”
那边台上的乐队已经开始表演节目,舞台前的沙滩上,一群人在炫彩的灯光下,随着动感的音乐肆意|动着身体,尖叫狂欢。
气氛很嗨!
江稚鱼没什么心情,摇头说:“你们去玩儿吧,我想在这儿坐会儿。”
鹿见风见她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没勉强,跟着几个同龄的朋友勾肩搭背地走了。
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嬉笑打闹着混进人群里,像鱼儿游进大海里,倏忽不见了。
江稚鱼的视线失去了目标,变得涣散,视野里剩下一群模糊的人。
人人挂着一张笑脸。
他们微笑,大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耳朵里也充斥着各种热闹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尖细的,粗犷的,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明明这么热闹,江稚鱼却忽然感觉到一种寂寥的冷清。
就像当年她出事,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程家为了不让她在京北丢他们的脸,直接将她流放。
她当时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就跟现在一样。
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
“你好。”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男人端着酒过来搭讪,“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江稚鱼看他一眼,笑了笑,“我请你喝酒,你陪我聊会天吧。”
男人挑挑眉,在她身旁坐下来,半玩笑半认真地问:“你很冷吗?我的怀里很暖和。”
见江稚鱼不应声,男人也不尴尬,很自然把张开的胳膊收回去。
这时,江稚鱼却突然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