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得热闹,江稚鱼却心里有些发苦,“妈,生孩子的事还远呢,不着急。”
“不远了,你们度个蜜月回来,就可以安排上了。”唐婉宁一边说一边换了本词典继续翻,脸上的笑藏不住。
突然,她想到什么,抬头看了江稚鱼一眼,犹豫了一下,问:“小鱼,你是不是不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啊?”
现在年轻人都追求晚婚晚育。
唐婉宁想了想,表情有些纠结说:“生孩子的事当然还是由你们自己做主,不过小鱼,妈觉得你还是早点儿生,有了孩子,阿深的心也就能彻底定了。”
江稚鱼眼睛一酸,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她突然想,或许她不该坚持什么纯粹的爱情。
孩子本身就是两个人断不开的纠葛,她不会拿孩子绑住他什么,但他应该有知情权。
江稚鱼想通了之后,慢慢冷静下来,下定决心,回酒店就跟鹿见深坦白一切。
如果一切顺利,她立马带他去蒙特勒跟江泡泡相认。
做完这个决定后,江稚鱼突然觉得一身轻松,鹿见深昨晚的表态,潜意识里给了她莫大的希望。
倘若两人的关系是在以前十分恶劣的情况,坦白江泡泡的存在确实只有道德绑架的作用。
然而当两人关系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孩子就变成了一记强心针。
江稚鱼对未来很乐观。
她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鹿见风看见她松了口气,“江小鱼,你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抱歉啊,我出去逛街了,喏,给你买了身衣服。”江稚鱼笑着递给他一个纸袋子。
鹿见风见她手里还拎着另外几个,指着问:“给我哥的?”
江稚鱼点头。
鹿见风撇嘴,“他怎么那么多,我只有一个。”
话里不满,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们又吵架了呢,瞎担心半下午。
江稚鱼笑着说:“以后你女朋友也给你买的最多。”
鹿见风脸红了,江稚鱼拍拍他肩膀,抬脚往房间走。
“江小鱼,明天外滩有烟花音乐节,咱们去玩儿吧。”
“好啊。”
“那说定了,我现在就去买烟花。”
鹿见风兴冲冲走了。
江稚鱼笑着摇摇头,把给鹿见深买的新衣服放到衣帽间,拿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了几分钟,那边一直没回,她又发了条过去:【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江稚鱼打算自己动手搞个烛光晚餐烘托一下谈话的气氛,“被流放”三年,她照顾自己,照顾泡泡,下厨的本事也早就被锻炼出来了。
江稚鱼叫酒店管家送食材过来,然后就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鲜花、红酒、昏黄的烛火……一切准备停当,只差鹿见深回来。
准备好一切,江稚鱼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八点,可鹿见深半个人影没见着,先前发过去的两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江稚鱼没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
她又打电话给程识,程识在公司加班,至于鹿见深去哪儿了,他并不清楚。
江稚鱼的心不可抑制的沉了沉。
她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烛光幽幽,烧得还剩下半截,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江稚鱼站起身,灭掉蜡烛,打开灯,干脆的把凉掉的牛排和意面倒进垃圾桶里。
刚倒完,外面就响起“咔哒”一声开门的动静。
江稚鱼抬眸看了过去。
鹿见深从玄关转过来,看见她站在餐桌边,脚步顿了下。
“吃夜宵呢?”他问了句,像是没话找话。
江稚鱼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拉回了视线,什么也没有说,端着两只脏的盘子径直往厨房走。
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一股浓浓的酒气钻进鼻子里。
江稚鱼胃里翻腾了一下,一阵恶心忽然往上涌。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鹿见深视线跟随着她,她那忽然皱起的眉和经过自己身边时瞬间加快的步子,都清清楚楚落入他的眼中。
他黑眸眸了眸。
江稚鱼把脏盘子扔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洗手,抽出张擦手纸擦干净,然后拿杯子接了杯冰水。
慢慢喝下去大半杯,她心口的那股焦灼的感觉终于好受些。
她撑着岛台站了片刻,又另外接了一杯温水,转身走出去。
鹿见深靠在沙发里,敞着一双长腿,胳膊搭在额前,满身慵懒。
江稚鱼走过去,把温水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磕在桌子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鹿见深撩开眼皮,看见她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眸子低垂,神情安静,拇指抠着食指指尖。
这是她在盘算什么时的小动作。
两人都不说话,偌大的套房里很安静。
鹿见深去端过面前的温水喝了起来。
墙壁上挂着的那只老式钟表走动的滴答声和他喝水的吞咽声显得异常清晰。
鹿见深喝完水,把空杯子放回桌上,起身道:“去睡觉吧,很晚了。”
江稚鱼低着头一动不动,丝毫不回应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
鹿见深伸手去拉她,然而手还没触碰到她,她就避如蛇蝎一般飞快闪开了。
鹿见深的手落了空,眉眼间刚流露的几分柔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稚鱼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终于抬起头。
四目相对。
光线明亮,可却都看不清楚彼此眼底的情绪。
鹿见深眸子幽深,浅浅的平静下是有些藏不住的暗浪。
江稚鱼眸光淡漠,含着隐隐怒意。
两个人对视几秒,她开口问:“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电话?”
鹿见深闻言冲她勾了下唇。
他唇角菲薄,笑的极淡,似乎无所谓一样,语气同样淡淡地坦白道:“我去见南桑了。”
江稚鱼望着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蓦地攥紧。
鹿见深眸色深深,波澜汹涌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他说:“我去跟南桑说,我要食言了,从前给她的那些承诺我无法做到了,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欠她的只能下辈子再还。”
说到一半,他顿了下,嘴角又勾一下,“我会最后帮她安排好一切,一刀两断,以后永远不再联系……如此,阿鱼你满意了吗?”
“我满意什么?”
江稚鱼所有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脸上几乎血色褪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你这语气好像我把你逼到绝路一样。”
“你难道没有逼我?”
鹿见深想起傍晚在医院时,南桑望着他的样子。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却一直笑着说:“没关系阿深,没关系的,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怪你,一点儿也不怪你的,我只求你,别忘了我们曾经那个无缘来到这世界上的孩子……”
他忽地低头,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又歉疚还带着苦涩的笑,说:“江稚鱼,因为你,我欠南桑的永远还不清了……”
这句话就像是火星子,一下把江稚鱼这只强压的火药桶点燃了。
“你欠她?”
江稚鱼望着他,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你欠她什么?你是说她五年前流产的那个孩子吗?”
鹿见深又看向她,迅速地拧起了眉头,不说话。
“鹿见深,她肚子里怀得真的是你的孩子吗?”江稚鱼迎着他冷却下去已经毫无一点温情的目光,冷笑,“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栽在你身上,你还真就信了,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逼的人吗!”
鹿见深闻言,脸色倏地一冷,额头青筋暴起,咬牙怒喝道:“江稚鱼!你再敢乱骂一句试试,我——”
不等他话落,江稚鱼“嗖”一下站起来,一把拍开他指着自己威胁的手。
“鹿见深,是我,那晚明明就是我!”
超过五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她终于爆发,将真相怒吼了出来。
“那夜跟你在一起的人明明就是我,你都没有碰过她南桑,她怎么可能会怀上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泡泡,是我千辛万苦拼死生下的女儿!”
说到最后,江稚鱼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眼底一片猩红,恶狠狠盯着鹿见深,声音也哑了。
鹿见深看着她,完全不敢置信地摇头,表情简直跟见了鬼似的,下意识后退一步,喃喃,“江小鱼,你是不是疯了?”
江稚鱼情绪太过激动,太过用力,呼吸都带上了嘶哑,“那个经常给我打视频的小女孩儿,她叫江泡泡,她是我们的女儿。”
鹿见深像见鬼似的看着她,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归于一片冷漠。
他定定看着她双交织着无数情绪的清凌凌的眸子。
愤怒怨恨、痛苦紧张、绝望中又带着希冀……
他笑了,讽刺至极,轻轻开口,“江稚鱼,你简直贪婪的叫人厌恶。”
话音落下,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她贪婪……叫人厌恶……
江稚鱼身体抑制不住的轻轻抖了下,声音也跟着发颤,“你说什么?”
鹿见深偏开头,似乎厌烦地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或者一个字。
他抬脚便要走。
江稚鱼扑过去一把拽住他,颤声问:“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她的牙齿不断在打颤,仰头望着他,眸子里有泪光不断在闪烁。
“鹿见深,你不信我?”再开口,她声音里的痛和绝望都是破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