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林哥，我来报到了！”
入目是一个活泼大胆的女孩，直接无视了我，直奔林哥而去。
“好好好，我很快给你安排助理和工作，回去吧。”
“不嘛，你签我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淡的哦。”女孩直接蹭上了林哥。
我手指一划，琵琶发出了暴躁刺耳的声音。
“呀，这不是无忧姐姐嘛！刚刚没看见呢！”女孩又朝着我蹭了过来。
“无忧姐姐，你的人设打造得真好，一年四季穿着汉服不热不累嘛。”
女孩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也要林哥哥给我安排一个人设，但不要你这么累的，太容易翻车了吧！”
我一双美眸瞪着林哥，催促他赶紧处理这件事。
而林哥也是摆摆手说：“娜娜，你先出去吧，我和无忧还有事。”
女孩又是一番折腾，随后便走了。
我在确定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走远后，转过身子和林哥怄气。
“我的小无忧，乖，都是为了工作，你要理解我嘛。”林哥抱着我哄着。
“我怎么知道她一下子就贴上来了，下次我和她保持距离，好吗？”
看我不作声，他又说道：“我也不愿你天天卖唱卖笑的，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嘛？我的无忧这么好看，怎么舍得给外头的人看去。”
我笑了，捂着嘴巴，眉目弯弯地看着他。
10
在林哥的安排下，我渐渐淡出了娱乐圈。
我原本以为，我会和林哥成婚生子，相伴白头。
可不曾想，林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也常常带着酒气。
而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顶替了我的位置和“人设”，在互联网上爆红。
而我，懒于社交，只能透过手机屏幕，去看娜娜视频里林哥出现的一瞬间。
我也曾多次暗示他，什么时候能娶我，不然我这么和他住在一起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可林哥总是以工作忙，这些琐事拒绝我。
怎么办呢？
按照我娘亲的话来说，男人本性都是如此，忍受着便好了。
我原以为，林哥是不一样的，罢了，就这样吧。
我看着我眼里的期待、兴奋被失望慢慢取代着。我逐渐变成了以前的那个我。
而林哥也在起初的一日一回，变成了三月一回，甚至更久……
11
我总算是按捺不住自己，如今我早已及笄，是成婚的时候了。
早就成了老姑娘。
我带着那些“银两”换来的首饰，身披红色嫁衣，来到了以前我和林哥工作的地方。
可公司那些人对我却是阻拦的态度，我不明白，明明之前都还是好好的。
我的预感告诉我，出事了。
我提着裙子跑着，在这个充满现代化的世界里格格不入，像个倒行的人。
大红嫁衣与周围的一切都违和着，可我知道，我花了三个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嫁衣，只为了林哥。
哪个女孩不期待自己凤冠霞帔的哪一天呢？
至少在我们古代，人人皆是如此。
我尚未推开门，就听见林哥和娜娜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我胆战心惊地推开门，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可是入目赤裸激烈的俩人就那么直接映入我的眼帘。
娜娜头高高地昂起，脸上是潮红，嘴中还含糊不清地浪荡地叫着：“林哥哥，快点，人家……”
而那个斯斯文文、进退有度的林哥，此时像极了野兽，拍打着她的屁股，不断地冲击着。
“小妖精，再叫大声一点！”
我呆愣在原地，此刻我身上的大红嫁衣像极了小丑。
我愤怒地吼着，那也是林哥认识我以来我第一次失态。
“你们在干什么？”
回头惊慌的俩人，像极了那些低下的发情动物。
“无忧，你听我解释……”
12
我看着林哥跪在我的脚边哀求着我，说自己被蒙了心。将自己的过错悉数推到了娜娜身上。
我麻木地看着，我原本生生不息的爱恋此刻都化作失望。
我原本以为，他不一样，古往今来，没想到男人都是偷吃的货色。
“无忧，男人犯错很正常的，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无忧，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无忧，我娶你，这些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我终究是心软了，缓缓点头，任由他抱着那一身华服的我。
可是我没看见，他身上的常服与我身上的大红嫁衣，是多么违和……
“无忧，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娜娜才乘虚而入讨好我。”
林哥灰暗的眸子看着我，失魂落魄地说：“无忧，你那么有才，帮帮我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要毁了我。
13
“马总，您好。”林哥坐在我身边，一脸谄媚地讨好着，“你看看这次的你可满意？”
“满意，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无忧吧，是做这一块的料。”
马总挺着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看着那个身居高位的人，没来由地发冷。
“小林啊，你这次做得很好，上次送来的，可没这么好啊……”
“谢谢，那就拜托马总了。”
“能保证新鲜吗？”
“放心，绝对是纯的。”
……
我不知道俩人打着什么谜语，我只知道事情终于解决了。
我和林哥开了房间，我以为他要和我谈后续的工作，没想到他一走便是半个小时。
我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却是马总。
“马总，您这是？”我揪住旁边的床单，胆怯地发问道。
可他却是反锁了门，恶劣地看着我笑，像极了那些人……
我尖叫出声，他却不管不顾地朝我扑来，衣服被扯坏了。
那是我一针一线，希望穿给林哥看的衣服……
“不要，马总，求求你！”我美眸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
而马总更是呆愣一瞬，随即更加疯狂。
我知道，我被卖了，又一次……
第一次是被青楼老板卖，第二次是被最爱的人卖……
那我又算是什么？
我看着大腹便便的好色之徒，内心的绝望像是深渊，深不见底……
终于在他迷乱之时，我伸手抓紧了我身下的床单，秀美的手指甲一个接一个地断裂，缺口直直劈到了皮肉，流出了鲜红的血……
14
我知道，我被林哥拿去换前程了。像是青楼老板一样，拿我换银两。
我只是在事后，向马总矫揉造作地撒娇道：“马总，帮我开个新闻发布会嘛，我想到您那去工作。”
“是个识时务的，依你，都依你。”马总笑得荡漾，拍着我纤细无骨的手。
而我强忍着恶心，学着那些姐姐们的招式，从前的我总是看不起她们那些做派，但这时我才发现，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了她们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无忧了……
我看着马总安排他手底下的人为我预热，造势。
看着那些熟悉的评论，我只是冷漠着，再无以往那种被尊重的感觉，
我像是一个衣不蔽体的戏子，成了饭后茶饮的闲谈。
我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我不会放过林哥。
15
“大家好，我是无忧。”我拿着话筒，抱着琵琶，穿着一开始来的素白衣裳。
“是无忧！是无忧啊！”
“三年了，我的女神回来了！”
“啊啊啊，我的无忧！”
“在三年前，我和我的经纪人——林哥，谈起了地下恋爱。而三天前，林哥把我卖到了我现任老板——马总的床上。”
“她说什么？”一名记者震惊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自己爆料自己？”身边的搭档举着摄影机，原本很重的仪器都失去了重量。
“无忧这么多年可没有绯闻啊！”另外一个记者举着话筒，很快反应过来，“无忧小姐，你为什么要自己爆料自己？你是想要报复林先生吗？”
“对，因为他答应我，要娶我。可是……”我看着台下一台台冰冷的机器，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
“一：他对我不忠，与艺人娜娜发生不正当关系，在我们恋爱期间出轨。”
“二：他对我不义，让我卖身解决他的资金问题。”
“三：他……”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我看到那个怒发冲冠的人，我曾经深爱的人，如今却像看仇人一样地看着我。
“无忧，你就是一个神经病，一个低等的乐姬罢了！”
“林先生，你知道些什么？”
“林先生，你面对无忧女士的指认，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我当然有话要说！”林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冲上台，夺过我手里的话筒。
我被甩在冰冷的地上，可我却来不及起身，因为他接下来让我震惊的话。
16
“无忧就是装人设，表面上不给我碰，却和位高权重的人玩得那么花，装玉女罢了！”
他拿出手里的U盘，播放起唯一的一段的视频。
我茫然地看着身后的大屏幕，看着我在马总身下尖叫，哭泣，像个柔弱的小白花。
我被看光了……
可是马总却被打了马赛克，全程赤裸着的，始终只有我。
“想不到吧，你们的无忧女神，分明是自己爬上的床。”
“而且，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娜娜有关系，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和我存在着恋情！”
林哥还在台上喋喋不休着，可我却是两眼一昏，晕倒在了台上。
而马总的老婆，也紧跟着来了，往我身上泼了滚烫的开水，嘴里叫嚷着：“你这个勾引有妇之夫的贱人！”
而马总也在他身后应和着：“老婆，都是无忧这个贱人勾引我的！”
我，又一次被全世界抛弃了……
17
我抚摸着身上的伤疤，那些皱起来的皮肉，灼热的疼痛感，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我成了什么。
我成了，第三者，贱人……
我哑口无言，我不知道什么证据，也不知道林哥哪来的视频。
于是我又自尽了，用锋利的，刚换的琴弦。
我手指不断地弹奏着，血肉模糊，哪怕露出森森白骨也不停下。
我唱着那首摇篮曲，死在了凛冬。
雪地上的鲜血诉说着我的前世，我原本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可如今怎么成这样了……
终究是我痴心妄想，我不过是个旧时代的遗物罢了……
我就不该，去迎合这个时代！
18
都说，人之将死的时候，会回溯自己的一生。
上一世，我只是一个乐姬，名叫无忧，终日卖唱，弹奏那一曲琵琶。
无忧，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她希望我，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可惜我红颜薄命，又被地主高价买回做了个小妾。
在我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地主夫人找上门来，生生灌了我一碗红花。
她咒我这辈子无儿无女，永生都是个伏低做小的贱人，如同我那个死鬼娘一般，被人凌辱于榻上，悬梁自尽于湖畔。
我笑了，含着泪，捧起了那杯早已准备好的毒酒。
两行清泪，一杯毒酒，一袭白衣。
甚至我的怀里还抱着琵琶。
我不知道我的爹是谁，我娘也不知道，但是我娘教过我，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
这一世，我原本以为我遇上佳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被出卖，我甚至比不过那些身外之物。
而我也终于认清，我一开始的赤诚有多么愚蠢和可笑。
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现在，可是被人看光的……妓女啊……
19
我吐出一口鲜血，明明浑身瘫软无力，却死死地抱着琵琶。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可怜又可悲。
我在恍惚间，以第三个人的视角，看着自己……
我看着自己生涩地学着琵琶，一遍又一遍。在青楼老板的鞭打下，学习着，苟且着……
我看着娘亲被人凌辱于榻上，发出凄厉的尖叫，而我捂着嘴，躲在衣柜里，看着娘亲拼尽全力比出一个让我噤声的手势……
我看着娘亲吊死在树林里，吐出长长一截舌头。我抖着手，缓缓地触摸她冰冷的躯干，最终崩溃出声，抱着她留给我的琵琶……
我看着自己成了乐姬里最厉害的人物，加上姣好的容貌，成了花魁，日日夜夜坐在高台上弹唱，供众人观赏……
我看着我及笄那一天，底下的好色之徒趋之若鹜，一掷千金，只为买下我……
我看着那个伏在我身上的人，刚想要推开他，却被冲进来的正房夫人闪了耳光，成了小三……
而原本许诺给我的妾室，也在我即将过门那一日，被一碗红花给砸碎了……
我发誓我不再做妾，我发誓我不要再过我娘亲那样的日子，变得不值钱，没有价值，被人凌辱，被人遗弃……
于是，我自缢于湖畔，却不承想来到这里。
我看到了，林哥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我身着嫁衣，堵上尊严推开门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林哥把我带到饭桌上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林哥怒气冲冲看着我，播放我视频的那一刻。
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未被选择过，从来，也没有幸福过。
我不知道林哥有没有爱过我，也许有吧，但总归，他接近我的第一目的，是为了钱。
可能，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男人，总归是靠不住的。
而我的逆来顺受，骨子里的东西，就是，活该吧……
20
我是林哥，从抖音上看到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
看到那些点赞量，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火速赶往视频拍摄所在地，成功忽悠了她，签了霸王条款。
不是，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入戏太深，问我什么银两。
哈哈哈，真是搞笑。
最关键，不止我一个，当我看到她向我的同事行礼时，我只觉得，她是神经病，入戏太深了，真把自己当古人了！
我哄骗着她，让她成为我的女主角。
在巨大的流量下，我也水涨船高，成了有名有姓的经纪人。
可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怀恨在心，想要毁了我的摇钱树。
于是我下意识挡在她面前，也顺势演了一场戏，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却没想到，这个傻女人真以为我爱她。
我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也渐渐沉沦在温柔乡。
可当我抚上她的柳腰，她却欲拒还迎地推开了我，说着什么：
“未婚之人不可僭越。”
“洞房花烛夜，我想把最完美的自己给你。”
谈了这么久，愣是连嘴都没亲上。
那一刻，我觉得她可真是作死了。
真把自己当古人了？
真把人设装那么完整？
恶心的玉女。
21
很快，我就签了一个新人——娜娜。
娜娜可比她识趣多了，很会讨好我，也会跪在地上帮我升入云端。
那滋味真是爽死了。
是无忧那个女人不能给的。
无忧只会嗔怪地看着我，没有一点主见，还在那里狡辩，他们都是男人拿决定的。
笑死了，真是无知！
我和娜娜计划着，利用我和无忧的感情，榨干无忧最后一丝的价值。为娜娜铺路，也为我铺路。
我们俩笑着，不知不觉就天雷勾地火，再一次在办公室里堂而皇之地做一些事情。
可没想到，无忧居然来了，还穿着那搞笑的婚服，想要让我娶她。
我只能费尽心思哄她，再把她卖出去，就像我和娜娜计划的那样。
我哄骗着，把她送上了马总的床，去换我的前程，弥补我的资金链。
笑话，我怎么可能缺钱，她早些年那些流量，足够我吃一辈子了。
只是，我不满足罢了。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想要曝光我。
就她？那个傻子。
她只有一张笨嘴罢了。
也是时候，和她一刀两断了。
22
无忧消失后，那些网友总觉得不对，于是一次次调查起我来。
我真的是烦死了，就那些人，还想要搞倒我？笑话！
拿钱就能摆平一切罢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和娜娜私密的视频、和马总相谈甚欢的画面，以及和无忧的那些过往，都被曝光了出来。
而我的情人娜娜，也把所有的问题、过错推到了我身上，就像我当初，把所有事情推到无忧身上一样。
等所有人都在谴责我、批判我的时候。
我只是恶劣地笑着，不顾身上被砸的臭鸡蛋以及菜叶，对着镜头说：
“可是你们的无忧早就死了，被你们所有人逼死的。”
“我犯了什么错，我只是犯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错误。”
“是无忧她自命清高，明明就是妓女的女儿，又能干净到哪去？”
“还想要嫁给我，我们林家怎么可能会要一个不明不白的妓女呢？”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马总能看上她，都是她的服气了！”
“是她大惊小怪，是她俗不可耐！”
“批判我？你们够格吗？”
大不了，鱼死网破好了。
我看着那些人悲愤的目光，却不由得想起无忧对我第一次笑的样子。
突然觉得无忧那么温柔，那么可爱，那么……
可是一切都晚了……
无忧，下辈子，别再那么傻了……好吗？
我闭上了眼，面临着黑漆漆的枪口，终于真心实意地忏悔着：
无忧，若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