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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季淮墨哭泣就在他手腕回撤的瞬间，一只温软的小手覆了上来，紧紧抓住了他。
季岁安握住了他那只沾满鲜血的手。
季淮墨浑身一震，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季岁安没有说话。
她只是拉着他的手，坚定地，不容抗拒地，将他的手背贴上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颊。
粗糙的、带着血腥气的手背，触碰到她细腻湿润的肌肤。
冰凉的泪水，混着尚有余温的鲜血，在她脸上晕开一抹诡异的红。
像一幅被毁掉的绝美画卷。
“姐姐！”
季淮墨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哀求，
“别……弄脏了你。”
他想抽回手，可她握得那么紧。
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气。
季岁安只是摇摇头，泪水流得更凶，却执拗地用他的手背，一遍遍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你的血，你的杀戮，你的阴暗，我都不怕。
我只怕你不要自己。
她当然知道这个傻子在想什么。
十年了，他这钻牛角尖的性子一点没变。
总是这样，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东西。
“傻子。”
季岁安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她抬起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红彤彤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
“淮墨，我们回家。”
轰——
“回家”两个字，像一道天雷，在季淮墨的脑海里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
周遭的血腥气，满地的尸骸，呼啸的夜风，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含泪的眼，和那句轻柔的“我们回家”。
家？
他们，还有家吗？
十年前，姐姐死后，他们的家就碎了。
季明赫把自己变成了孤僻的囚徒，季明辰成了边境的疯犬，而他，则在权力的泥沼里，建起一座华丽的坟墓。
他们谁都没有家。
可现在，她说，回家。
一股汹涌到极致的狂喜，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委屈，从他胸腔深处猛地冲上眼眶。
他眼圈瞬间红透，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蓄满了水汽，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她没有嫌弃他。
她不怕他满身血污。
她还要……带他回家。
季淮墨终于克制不住，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扣在自己掌心。
他低下头，将额头深深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声压抑了十年的、破碎的呜咽，从他唇边溢出。
那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剐在季岁安的心上。
她心口一抽，还以为是他哪处伤口被牵动，疼得狠了。
“淮墨？”
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伸手想去扶他的肩膀，却被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一阵反胃。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了？很疼吗？”
她一连串的追问，像是点燃了引线。
季淮墨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带着潮湿的水汽。
那不是汗，是泪。
季岁安被他勒得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心疼。
这个傻子，十年了，怎么还是这样。
受了伤也只会自己躲起来舔舐，像一头被抛弃的孤狼。
她不再挣扎，柔软地靠在他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宽阔的后背。
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兽。
“好了好了，没事了……”
她温声哄着，鼻音浓重。
“告诉姐姐，伤在哪里？别怕，姐姐在呢。”
她以为他在怕，在疼。
却不知，他只是在无声地、贪婪地确认——
她是真的。
她回来了。
她还要他。
许久，季淮墨才松开她，那双红透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卑微。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事，姐姐。”
“没有受伤。”
他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好像一松手，眼前的美梦就会化为泡影。
两人上了马车，车轮滚滚，朝皇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季淮墨没有坐到对面，而是紧挨着她坐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用体温一点点焐热。
他一言不发，只是偏着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侧脸。
仿佛要把这十年错过的光阴，全都看回来。
……
皇城，御书房。
深夜的宫殿静得落针可闻。
季明赫死死盯着手中暗卫传来的密报，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眼，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季小姐于归京途中遇刺。随行者，季淮墨。”
心底被“遇刺”两个字浇得冰冷，随即燃起焚尽一切的暴怒。
遇刺？
在他的地盘上，他失而复得的姐姐，竟然遇刺了？！
而那个名字——季淮墨。
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季！淮！墨！”
他猛地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御笔、奏折、玉石镇纸……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巨响。
殿外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都是他！都是他！”
季明赫双目赤红，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在殿内疯狂踱步。
“如果不是他，姐姐怎么会遇到危险？！他那个阴沉沉的鬼样子，只会给姐姐带来灾祸！”
他的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他那柔弱的、胆小的姐姐，被刀光剑影吓得脸色惨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季淮墨那个伪君子，就站在一边！
“姐姐肯定吓坏了……她最怕这些了……”
暴怒的咆哮，在最后化为一丝破碎的、带着哭腔的颤音。
他等不了了。
一刻都等不了了！
“来人！”
季明赫猛地冲出御书房，一把扯过太监手中的披风。
“备马！朕要立刻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