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孩子”二字,齐北川似乎恢复了些理智,手中的力道徒然放松,我赶紧抽出身来站起身。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冲出了家门,几天都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是去找女神宋恬雨去了,于我而言,失去了他的监视,一切就更加容易了。
齐北川有失眠的毛病,家中常备一些安眠药。第二天,我趁保姆不注意,下了一些小剂量到她的水杯中。
保姆阿姨平日睡觉浅,但也是年纪大点了容易嗜睡,这天中午果然齁声连天,没有醒来。
我赶紧趁机出门,去到了我手机提前挂号预约好的医院。
这次选择的是公立医院,没有齐家天罗地网的谎言。
月份不足两个月,堕胎手术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医生要我留院观察,我还是强忍着痛楚,拿了几盒消炎药便匆匆赶回去。
打掉这个孩子,让齐北川痛苦,是我计划的第二步。
回到家后,我忍着疼装作无事发生,见醒来后的保姆阿姨果然慌了,抓着我的手问,「秦小姐,你今天干嘛去了?」
我佯作粲然微笑,提着手里的东西:
「我去超市买东西了,您真是好睡眠哦。」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珠转动,终是松了一口气,接过我手里的菜回厨房,一般嘟哝:
「哦哟,老了不中用了,怎么睡了这么久,这么憨实……」
齐北川几天没有回来,可他的聊天记录却总能实实呆着电脑上,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抿了一口冲泡的药剂,静静滚动着鼠标,饶有兴趣地看戏。
他在和他母亲梁珍聊天,也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梁珍对他借腹生子的一切计划都知道,母子俩合起伙来欺骗我。
齐北川在吐槽女神把他抛弃背叛了的各种事实,而梁珍却反过来劝他,和我好好过日子。
「既然和这个秦薇都有了孩子,你俩就先凑合过着吧,省得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
梁珍还“循循善诱“地安慰他:
「以后你找着喜欢的,再抛弃她也不迟,咱们有的是门道让她净身出户。」
够狠。我点点头,真是够狠。
如果不是导师找的海归法律顾问帮我出谋划策,我想,时至今日我再难全身而退。
那天,法律顾问告诉我:
「虽然你们婚前签了协议,但纸质婚前协议生效必须通过公示,你们公示了吗?」
我摇了摇头,齐北川从小是个纨绔子弟,法律意识淡薄,以为签了协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他自视甚高,还没有多去法院公示的心眼。
对方点点头,「那就好办了。婚前协议无效,你们离婚你照样可以按法律规定原则上平分夫妻共同财产。」
他在他父亲旗下的那家小公司,当初谈恋爱时为了炫耀他的经济实力,哄我开心,曾给了我一点股份。
而这,就是足以证明现在成为夫妻共同财产的重要依据。
既然婚前协议只有公证过才具有法律效力,如果能在公证期之前就离婚,那么则无效。
宋恬雨的事情过后,我自然而然“知道”了一切,自然而然跟他“无理取闹”了起来。
他又一次故态复萌,跪下身子,哀婉地祈求我:
「薇薇,你原谅我,你看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就说明我爱的人其实是你啊。」
齐北川哭着抱紧我的腹部,小心翼翼地贴紧我空空如也的肚腹,脸上洋溢着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
我慢慢将手放在他细软的头发上,齐北川啊,三年,我是多么爱你。
而你,是多么狠心啊……
既然如此。
「你走开,你滚!我不要看见你,我不要和你生孩子,滚啊!」
我突然失心疯了一样,甩开他就往外跑去,不顾尚未恢复的身子灼痛,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居住的地方附近就是跨河大桥,我很快跑到了那里,站在护栏边上,站在凛凛大风上威胁他: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带着你儿子从这里跳下去。」
齐北川连忙涕泗横流地摇头,「老婆你别激动,我、我都听你的,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我在心中冷冷呵笑,用疯狂的方式说出最清醒的话语,一字一句道:
「第一件事,给我你的手机。」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兜里掏出来交给了我,我抬手,轻松将手机丢进了身后的滚滚长江。
因为这手机里有我放的窃听芯片,如此,死无对证。
我满意地勾唇,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你欺骗我的青春,一而再再而三背叛我的感情,我要跟你离婚。」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已经在为这场“孕妇欲轻生”的戏码打算报警处理。
这一次,他抿唇选择拒绝,我开始大喊大叫,呈泼妇状,翻过围栏就要作势跳下去——
「好!我答应你离婚,你别跳,别跳。」他冷静地看着我,慢慢引诱着。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果然还是那么单纯可控,即使发脾气也不过是妇人之怒罢了。
我慢慢平复下心情,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我在他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走了下去。
在法律顾问的帮助下,我在离婚协议上“做了手脚”,竭尽全力保证我的利益最大化。
他生怕我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事情来,更是自恃那份婚前协议的有效性,为了稳定我身为“孕妇”的情绪,连看都没细看,就签好了。
他或许在想,原本也不想与我结婚,只是为了要这个孩子而已。
我亦知道,若我不打掉那个孩子,他有千百种手段可以夺走抚养权。
我在拿到了齐北川手中宏盛股份的一半后,到手立刻在股市上抛了,狠赚了一笔。
之所以不看长远利益直接抛了,是我往后余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我搬回单身公寓里,一个人神清气爽地住着,在导师的指导下重新练习小提琴,为十月份的入学做准备。
他也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着我,生怕我丢了他的香饽饽孩子。
或许是天道有轮回,在我们离婚后的第三个月,他在公立医院查出了肠癌。
原来,先前在私立医院取的病理是误诊,他腹中也不是肠息肉,而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肠癌类型。
这一回,倒真是人生如他编的大戏,戏如人生了。
而他,还傻乎乎以为我肚子里有孩子,直到我时隔已久,去医院化疗室里探望他。
他的瘦弱愈发严重了,直勾勾盯着我的肚子,露出欣慰的笑。
「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血脉,代代延续下去……」
我的唇间泛起讥讽,目色十分恬静,缓缓说出令他毛骨悚然的话:
「孩子我早就打了。齐北川,你凭什么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凭什么认为深爱一个女人就要以牺牲另一个女人的一生为代价?」
我给他看了我最新日期的医院检查报告单,很显然,我腹中根本没有孩子。
他几乎目眦尽裂,跌跌撞撞从病床上掉下来,止不住的鼻血,扭动挣扎的身躯,像极了一只穷途末路的泥鳅。
身后传来他嘶吼着的最后一句话:
「秦薇!你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我的吗?你们这些女人,是要把我害死,是要让我绝了后啊!」
我淡淡敛眸,走出医院,将这个耽误我三年青春的渣男彻底拉黑。
在失去孩子和女神的双重打击下,齐北川病势颓唐,愈发恶化,估计活不了几天了。
而我也不再打听有关他的消息。这过往的一切,于我光明坦荡的未来相比,都将烟消云散。
听说后来,齐家想要找人来对我打击报复,而彼时,却是再无人能找到我的人影。
我带着父母,用卖股票拿到的巨额财产远走高飞,如期报道了奥地利的学校,交上了高昂的学费。
顺便决定在奥地利小镇定居,我一直很喜欢这里的慢生活。
于我而言,曾经对爱情炽烈的追求都已经随着这场破碎的遭遇,再无涟漪。
…
一年后,我作为学院优秀代表受邀参加维也纳金色音乐节。
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悠扬的琴声在歌剧院缓缓荡漾,是我最擅长的小提琴曲目《emptylove》。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夜晚。在音乐世界里独自美丽,恣意盛放。
恋爱永远无法带给我丰盈的心灵归属,只有才华能带给我持久的满足感。
一曲闭,琴弦止。台下掌声雷动。
我深深鞠躬,抬起头的那一瞬,露出得体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