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端午,挂蒿草、艾叶、白芷,以蠲除毒气,系百索子、做香角子、贴五毒符以避邪,兰汤沐浴以去污浊。
每个人都如同往日一样为这个节日忙碌着。
傍晚时分,梧州城却一反常时地更加熙熙攘攘起来。沿着梧州河的繁华街道华灯初上,彩旗飘展。孩童们颈戴五彩的长命缕,手执艾虎福兽追前逐后地嬉闹着,百姓们则沿着河道簇拥游走,相互寒暄招呼,都在等着夜幕降临后,河面上即将开始的梧州最具特色的‘夜龙舟’竞赛。
临街最大的酒楼“紫光阁”二楼雅室,正对着梧州河中心,将这一切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这里也如同整条街道一样,飘散着艾草与雄黄的淡淡清香。
在座的四个如花女孩儿,鬓角都斜插着金银丝制成的‘豆娘’装饰,图个驱邪避毒的吉利。
荷依将五只玉杯都斟满:“今日一定得喝杯雄黄酒,才算是过重阳。”
菁菁皱眉:“不行不行,我最怕这个,去年喝了酒,第二天还醉了大半日不醒,今天我不要喝了。”
“谁让你不胜酒力还贪杯,今天只许喝一杯,可别再让肖大哥扛你回去了!”小蝶调笑她,惹得菁菁一脸羞红。
闵玥儿一时觉得自己插不上嘴,只是垂头默默听着,却不期然的感觉到桌下的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掌包住,她蓦然看向一旁的肖然,他也正看着自己,令她心头一暖,颊上泛出淡淡的红晕,随即那一点小小的忧郁也被立刻抛之脑后了。她莞尔笑笑,一只手端起玉杯,与她们相碰。
街外突然传出的爆竹声,似乎掀起了人群更热情的浪潮。小蝶也按捺不住,跑到雅室的露台上:“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闵玥儿好奇的上前:“什么要开始了?”
“姐姐你看那边。”小蝶兴奋地指着河面上。“看那些被焰火装饰的龙舟,多漂亮啊,它们马上就要开始竞赛了!姐姐,梧州的夜龙舟可是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哦!”
“是啊,我看到了,好壮观。”闵玥儿也被小蝶感染。
“端午节真好玩啊,要是天天过端午节,就可以天天看龙舟了。”
荷依和菁菁都被小蝶的天真逗乐了。肖然也站起身来到露台处:“小蝶你可知道,端午节本不只是玩耍庆祝的节日啊。人们从庙宇鼓吹迎导神像出巡,抬着骑虎道士的雕像游行都是为了驱逐邪魔和灾害。”
“是哦,京都一带还传说,五月初五为恶日,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喝雄黄酒以避疫,因为这一天邪佞当道,五毒并出,邪魔乱舞……”闵玥儿刻意放低声音,幽幽的说,直叫小蝶一身冷汗,不敢言语。
一旁的肖然不禁暗笑,晓得是这丫头竟在恶作剧,故意吓唬人。他瞧着小蝶面色紧张的样子,伸手拉过闵玥儿:“好啦好啦,别再作弄她了。”
闵玥儿扑哧一笑:“好妹妹,我不吓你了……”
话音未落,只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及其惨厉,让人毛骨悚然。随即人们慌乱四散,呼喊声哭叫声混作一片。
“待在这不要动!”肖然一声嘱咐,人已经由露台飞身一跃,落在街道地面上,扎入噪杂的人群中。
端午节的“夜龙舟”竞赛没有如期举行,喧闹的街道也突然了无人迹,家家户户都紧紧闭了门户,只有牌楼上绘着五毒样式的旗子被夜风吹过发出的呼啦声。整个梧州城刹那被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难道真的是邪魔出洞?”小蝶声音有些颤抖。他们都已经回到了府中,但都没有睡意地聚在前厅。
“我说的那些,只是传说而已,不是真的。”闵玥儿忙解释。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魔鬼呢?”菁菁似乎说的很没有底气。
荷依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一旁同样沉默的肖然。而其他几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据他亲眼所见,人群四散开的中心,倒地毙命了两个人,都是咽喉处被撕扯开来,血流如注,而那伤口竟像是齿牙的咬伤,另有一青年,肩头被撕扯掉碗口大的肌肉,血肉模糊,人已经昏迷,后被官府抬走救治。
可当时这情况究竟怎么发生的,竟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明白。只有人说看到突然窜出的黑色影子,和绿幽幽的两道光,然后又在人们慌乱的逃窜中不见了。无怪乎端午邪魔出洞的说法不胫而走,瞬时让整个梧州陷入阴森恐怖中。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歇息吧。”肖然起身招呼她们。“你们都不要瞎想了,官府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根本没有魔鬼,都是人们传的太过夸张。”
他一路牵着闵玥儿的手,一起将荷依三人送到春晓园,再回身向丝竹园走去。一路上没有说话,像在思考着什么。
闵玥儿突然双脚齐跳,凑到他耳边大喊一声:“妖怪来啦,我要吃了你!”
沉思中的肖然惊了一下,抬眼看到她一张俏皮的脸,不禁有心调笑,将脸猛凑过去:“我就在这儿了,你吃吧!”
闵玥儿一个躲避不及,樱唇就狠狠贴上了他的颊。不由得脸庞飞红,连忙退开:“不玩了,不玩了,成心又要欺负我!”
他失笑:“是你要吃我,怎么又变成了我要欺负你?”
“我,我只是瞧你一直不说话,看你在想什么呢嘛。”
“我在想……”他故意一把搂过她:“我在想怎么样让你习惯我的接近,不要总是那么容易脸红,否则长此以往,烧坏了自己可怎么办。”
没曾想,她的颊更红了,为了真的不至于烧坏自己,她从他臂弯中逃开,只任他牵着:“我知道你在想晚上这桩命案的事,你可想出来是怎么回事吗?”
“没有。”他摇摇头。“只是知道应该不是简单的凶案,其中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去问问那个受伤者,看他有没有看清楚什么。”
“嗯,明天一早我去府衙看看。”
“我也要去。”看他似乎要拒绝,她连忙两手紧紧捉住他胳膊:“肖然,带上我吧,或许我还能帮上你什么。”
“可……”
“你担心我的安全吗?没关系,有你在身边,我最安全了。”她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乖巧模样,让肖然终于心软的不再说什么。
难道……这就是美人计?闵玥儿心里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