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我看见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在给白色走廊贴上一半淡黄色的PVC贴。
摄像组组长没在，黎玲说他去消防通道抽烟了。
懂了，这是去消气。
看来摄像组组长输了。
黎玲说：“柳导说为了突出女主角，要把走廊改一个颜色。”
原本是白色的走廊墙壁，此时变成一半白一半蛋黄，在这样的背景里，我穿着白色长裙确实会显得又清新又好看。
整个剧组都在等走廊布景，为了赶时间，工作人员只把镜头能拍到的地方贴上，其余部分还是白色。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黎玲：“这玩意贴上去……好撕吗？”
黎玲一愣，也小声回复我：“不知道。”
我默默咽口水，又没全贴，又不好撕，物业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我心里想着，跟黎玲对视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下午一点到达片场，直到晚上六点才拍上了今天第一个镜头，而且今天只拍了一个镜就下班。
因为片场的工作人员快要罢工了。
任谁被折腾一天，都不能好声好气的再忍受这种工作方法。
而柳导虽然是目前片场的一把手，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副导演，在赵导不在时看摊而已，他是没有底气单挑所有工作人员的。
摄像组组长提醒过之后，他知道场上气氛不好，八点一到，就老老实实宣布下班。
我这一镜拍的很快很顺利，毕竟前期工作都已经由替身完成。
到我上场时，我站在淡黄色的走廊墙壁前面，面带忧郁看着手术室大门，旁边是男主替身的背影。
据柳导说，这一镜的色调、灯光和构图都意境深远，绝美无比，他喊完卡以后，激动地连续叫了好几声好，摄像组组长在一旁锐评：兴奋的都快随地大小便了。
我自然很是好奇，下场后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柳导是有点东西的，画面确实看上去很舒服，让我用专业术语说出个一二三可能很难。
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一镜非常漂亮，很有内容。
我在回家路上就收到了第二天的上班计划，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工，还是熟悉的走廊。
因为是室内戏，光线固定，大大减轻了准备工作的压力，但我准时到达片场时，发现今天竟然有不少人都迟到了。
化妆师倒是准时到了，等我化完妆换好衣服，已经十点了，人都还没到齐，而且缺席的人多数是灯光、道具组这样比较重要的部门成员。
我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化妆室里玩手机，化妆师把门轻轻关上，小声跟我说：“我一猜他们就会闹。”
我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我也想到了。
赵导能力也有，脾气也有，手腕也有，才能把剧组上下摆弄的服服帖帖。
柳导只是副导演，本来就不如前者有底气，站出来挑大梁很难服众，剧组里其实也有东风西风之争。
导演和演员，导演和各组，各组自己，都有一个高低之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本身并不稀奇，赵导在时能压住，赵导离组，柳导显然有些不够看。
这两天暗搓搓开始蹦跶的摄像组组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代表。
前两天没有闹起来，是因为大家都在看风向，更准确一点说，是在看我的态度。
都是打工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有，就连赵导跟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加上剧组的配置，和我的特殊待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我才是这部电影的隐藏boss。
我不说话，大家开心，我一旦开口，谁都得给我让路。
赵导离组以后，摄像组组长开始试探性蹦跶，甚至还跟柳导开始大小声，就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服了柳导的管，各部门才安生了两天。
也就两天。
各组里不愿意服管的，忍耐了两天，到今天想趁机发牢骚，于是纷纷冒出头试水。
可以理解，但我有点为难。
因为我不清楚我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态度。
支持柳导吗？
我愿意服管，是因为我想要配合工作，让电影顺利拍摄，但他的手法真的值得相信吗？镜头语言优秀吗？能完成好看的电影片段吗？
我无法判断。
因为我现在还不具备从碎片的镜头中看出电影价值的能力，因此无法用有限的素材判断柳导的能力。
那么……眼前发生的事情置之不理？
如果不管的话，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会闹成什么样？会不会最后无法收场，造成严重后果呢？
我盯着手机上的消息。
因为最近剧组这边没什么事，今天黎玲去了公司处理一些积压的事物，可能还有几个会要开。
我察觉到不对以后，赶紧给黎玲发了消息。
黎玲：【我知道了，已经联系过赵导，他一会儿就到，你继续躲在化妆室就好，别掺和。】
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我继续在化妆室休息，一边玩消消乐一边看情况。
手机昨晚收到的通知，今天早上九点开工，但直到十一点，剧组人员才勉强到齐，随便一忙就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没干多少活又开始午休。
午休结束，正式开始组织起拍摄，已经下午三点了。
在此期间，我一直在化妆室躲着休息，直到柳导亲自过来敲门请我，我才出门。
让我松口气的是，九点到下午三点，这么久的时间，没有一个人找我断官司。
似乎工作人员们默认这件事是剧组的内务，不会找不相干的人，也就是我，来掺和。
发现这点让我觉得很有趣。
原来我这个女主角，在工作人员眼中，竟然属于‘外人’的行列。
开拍以后倒是一切顺利，今天依旧是默剧式拍摄方法，没有台词，只有动作神态。
柳导似乎是被仙人点化了似的，打定主意要把意境发挥到极致。
他让灯光组把场上的灯减少，光线非常昏暗，力图营造出‘深夜医院走廊’的氛围。
除此以外，拍摄的时候也不再是四五个定机位拍我，而是变成了碎片化的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