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叶清茗吐血晕在他面前,两日未醒,叶府的人井然有序,甚至有些波澜不惊,
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只有他一人彷徨,丝毫不知,格格不入。
“你的病……好了么?”
洛瑶微微一顿,从他怀里退开:“不必挂忧,已经好多了,不然我怎么回来了呢?”
没等赵玄珂追问,洛瑶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赵玄珂。
这一次,玉佩上刻的是个赵字:“这是,补给你的生辰礼物,还有,”洛瑶顿了顿,又拿出一块玉佩。
那玉是最常见的墨玉,雕刻手法十分拙劣。
“你送我的玉佩,我开了光,一直随身带着呢。”
赵玄珂忍住鼻头酸涩,嗯了一声。
那块玉佩的碎渣子,还在他房里收着呢,玉佩又只有洛瑶见过,这玉佩是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洛瑶看他一副要哭的表情,笑着敲了敲他额头:“这是怎么了,感动的要哭了?”
赵玄珂别过头,不吭声了。
“哟,这就不理我了?”
洛瑶坐到木凳上,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仰头看他:
“赵玄珂,你十三了。”
这是洛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好听的紧。
赵玄珂捏了捏指尖。
“赵玄珂,你想不想做皇帝?”
“想不想把昔日那些欺你辱你的人踩在脚底下?荣华富贵,万里江山,做了皇帝,你想要什么,都有。”
“你想不想?”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完成任务了。
赵玄珂盯着洛瑶扬起的唇角,眸色深沉。
什么都能有?
叶清茗,我想要你,有没有。
一道干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窗外的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叶,携下一滴露水。
半晌狼崽子说:“想。”
……
“叶清茗!你疯了!”三叔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气的就没差拍桌子。
洛瑶把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垂眸,认错态度良好:
“三叔,我也不想的是吧,你看,咱叶府养十一都养了这么久,我也是才发现十一的身份,不过你说,我都能发现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发现了?”
“所以,我这儿有个折中的法子,您看怎么样?”
三叔瞪着她,也不说好不好,洛瑶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您带着叶府的小辈叔伯们走,去各地,散的越广越好,到了地方,使劲儿扎根,我相信这点叶府的人都能做到。”
“我呢,就带着叶十一留在京城,寻机让他回去,不然他的身份传出之时,就是叶府灭门之日。”
“等他回去了,若是能争上那个位子,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反正我这病秧子也活不过三十岁,外人眼里的叶府又四分五裂,不足为惧,我给叶十一陪葬,自然可保全叶府。”
“叶清茗!你疯了!你疯了!“
三叔来回踱步,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洛瑶的脚微微挪了挪,避开那四溅的茶水。
“三叔,那你看,行还是不行啊?”
三叔瞪大了眼看她,仿佛在震惊叶清茗居然能这么不要脸继续问他。
三叔气的踢翻了桌子旁的圆木凳子,气势汹汹的拂袖而去。
洛瑶撩着衣衫站起来,避开那满地残渣。
“小姐……三老爷,好像,挺生气的。”小丫鬟从门外露出个头。
“没事,气气更健康,他哪天不生气。”
小丫鬟嘴角抽了抽:“……。行,行吧。”
洛瑶走到庭院里,小丫鬟立马追上去给她披上狐裘。
“你看,”洛瑶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意有所指,“要变天了。”
“那不是变天,”小丫鬟小声嘀咕,”那是天黑了,都快到子时了。”
洛瑶闷笑两声,敲了下小丫鬟脑门儿:“傻子。”
……
天顺十八年,天顺皇帝突然中毒病重,幸得神医出手相助,保全一命,却伤了根本。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下毒之人,最后的线索却指向了九皇子。
皇帝怒其不争,痛心疾首,将九皇子囚于皇子府内,却无惩戒。
民间叹皇帝深厚仁爱。
同年,叶府四分五裂,叶家小辈老辈纷纷带人前往各地,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叶家小姐叶清茗凭一人之力,堪堪稳住偌大的叶府。
三月后,九皇子在府内寻欢作乐,半夜跌入水中,殁。
皇帝悲痛欲绝,罢朝三日,以示哀悼。
次年,岁朝之时,皇帝微服私访,却发现了十一皇子,将其带回宫中。
原是九皇子下手,欲杀害十一皇子,十一皇子逃出追杀,倒在雪地里,被偶然路过的叶家小姐叶清茗所救。
皇帝为表感激,再三请叶家小姐入朝为军师,叶家小姐以身体孱弱为由婉拒,皇帝只好将皇商之名赐给叶府,以示恩宠。
皇帝惜才之名愈盛。
叶府一时风头无量。
与此同时,各地的商贾都默默换了个领头之人。
世人只知近日可谈的茶资多了许多,却看不透这诸多纷杂谈资下的波涛暗涌。
例如,这些领头商贾,都姓叶。
“小姐,这是淮河今早派人送来的账本。”
洛瑶呼出一口气、接过账本、随意翻了两页。
那账本上面竟然还做了批注,很是详细,笔锋苍劲有力,沉稳大度,好字。
“哟,不错啊,还都做着批注呢。谁家姑娘?”
“是位公子呢,可还入得了叶小姐的眼?”
话落门被推开,一位一身劲装的男子走入屋内,将面上面具摘下。
“桃江公子!”
小丫鬟正磨着墨,看到来人,手一抖,就飞出了几滴墨点子,正正落在洛瑶衣衫上。
“你激动什么,”她都没激动。
洛瑶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上那几点墨水,倒也不甚在意。
有些东西,习惯了就好。
例如给她磨墨却总是能以各种方式溅到她身上的童童。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取了桌上的油膏去擦她放在身旁的琵琶。
“桃江见过师傅。”
桃江冲她行了个礼,洛瑶受了。
“你竟是去了淮河么?我还当你正游历四方,闯荡江湖呢。”
“师傅可别取笑我,“桃江寻了个坐处,“我原是打算浪荡江湖,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从京城一路往江南去,没想到走岔了路,竟拐到了淮河,在那儿意见一姑娘。”
“然后一见那姑娘误终身了?”
桃江撑着下巴,闻言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