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冯赫带心雪回到小楼的时候,刚刚过了中午,下午的时候,冯赫让心雪从小楼里休息,自己去学校上课了。
冯赫说,他很想留下来把学业修完,希望心雪能留下来陪他。
心雪当然是同意的。冯赫知道她会同意,而他选择留在日本却并完全是为了学业,而是怕回国后还会和心莲生活在一起。
这个他真的怕了。
自从心雪那天从小楼跑出去,冯赫和心莲就再也没说过话,
临走那天,冯赫看着心莲提着重重的行李,跟在趾高气昂的牛素云身后,很想冲上去帮帮她。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只是看着……
船驶出码头的时候,心莲忽然从船舱跑到了甲板上,猛烈的海风把她的头发肆意吹乱。心莲根本顾不得这些,她望着繁忙的码头拼命挥手,码头上面人来人往,她看不到冯赫。但是她知道冯赫一定认得到她。
这时候,任何言语都不重要了,他们的感情,他们懂得!
其实,当时站在心莲身边的汪靖宇,看着他们,那种感情他当然懂。但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虽然冯赫告诉他,心雪没来送他是因为身体不好,可是心莲忽然也跟着他一起回国了,这里面的事情,汪靖宇不用问也明白。一种悲伤的感情罩在所有人身上。
心雪在床上睡到下午的时候才醒过来,那时天边的夕阳把雪白的被子映得血红。雪儿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高桥茗的房间。缓了好久才发现,她现在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想起,她已经回来了……冯赫也回来了。
小楼的大厅里一片喧闹,心雪在阁楼上就听到了冯赫兴奋地声音。
心雪穿好衣服,拉开门。透过长长的楼梯,她看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学——萧雅!
“萧雅!……萧雅~”心雪从阁楼上兴奋地冲了下来。
“……汪心雪……心雪!~”楼下的萧雅也认出了心雪,激动地迎了上来。
昔日旧友,今天能在异国相遇。两个女生兴奋地抱在了以前。
站在旁边的冯赫和周文,相互看看,无奈的一笑。木根站在他们的后面,也傻傻地笑着。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就是好想你,,心雪,,”
“萧雅,,”
两个女生又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又笑又哭。
“又来!!冯赫兄弟,要不然咱们也来!”周文朝冯赫伸出了双手,势要也给他一个拥抱。
“滚你丫的!我看咱俩回避最适合了,哈哈”冯赫爽朗地笑起来,提起地上的行李,拉着周文就想上楼。
这时心雪才注意到,在萧雅身边还有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长得很瘦小,个子也有些矮。但眼睛很大,很聪明的样子。心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萧雅。
“他是周文……我的未婚夫!”萧雅说完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
心雪也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好,周文!”周文大方地伸出一只手。
“你好,汪心雪!”汪心雪优雅得当,礼貌有加地伸出手和周文握在了一起。
“我知道!嘿嘿,”周文搞怪地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冯赫。
冯赫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心雪,迅速别过头,提着手里的行李上了楼。木根跟在冯赫的后面,也提着行李上了楼。
周文赶紧提起行李,跟着冯赫也上了楼,边走边回头和萧雅说话:“我去放行李,,”
“我知道你快去吧,”
“嘿嘿,好的,”
“快去,快去啊!”
“慢聊,慢聊,你们慢聊哈。。”
“滚哦!”萧雅甜蜜地笑着。
心雪看着他们,也笑了起来。
冯赫把周文带去了以前汪靖宇和白景明住的那间房。
“喂!”心雪忽然拉了一下萧雅,萧雅转过头来,脸上依旧堆满了幸福。
心雪白了一眼萧雅。
“干嘛啊?你羡慕嫉妒啊,你不也有了吗?”萧雅向来口齿伶俐,说话又快。在高中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叫她“银铃儿”。
“呦!怎么这么激动啊,我不就是问问嘛,好奇一下咯。”心雪调皮地笑笑。
“开始是家里面定下的。他爸爸是同盟会会员,与中山先生相交甚好。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没见过面,结果我们都逃了婚。”
“啊?逃婚?你们竟然都逃了婚???”
“很震惊是吧?我也觉得好神奇,,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说起这些,萧雅忽然变得好温柔,她走到大厅地落地窗前,轻轻地推开它,外面的夕阳美得像醉了,萧雅地脸红红的,她靠在窗框上继续讲:“逃婚后,我就去了广州,那时听说黄埔军校开始招女兵了,我就过去了。结果刚到广州就被人打劫了,身上的钱和行李全没了。当时我都快急死了……不过幸好遇到了他,,”
“什么?你们是在广州遇到的。”
“对啊!他还救了我呢。”
“那你们后来相互了解后,还不尴尬死了。”
“没等着相互了解,我刚说完名字,他就问我是不是逃婚出来的。我当时还纳闷呢,结果,,唉。。这真的是。。唉,,”萧雅不好意思说下去,一直低头笑。
“这就是缘分啊,这真的就是缘分啊!”心雪不断重复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远方。远方的夕阳已经退下了,潮湿的水汽开始蔓延起来,水汽扑到心雪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喂!你们干嘛呢?”周文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
“用你管啊!”萧雅转过头去,继续和周文拌嘴。
“呀呀,干什么,干什么呢,怎么还哭上了。”
心雪这才发现,原来萧雅的脸上也湿湿的,心雪紧忙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转过头去,解释道:“是雾水,日本这个时候就会有雾水。”
“对啊,你听到了没有是雾水!”萧雅推打着周文。
“好吧好吧,,”周文走进窗口,发现确实这个时候的日本是潮湿的。
这种潮湿会让心莫名的心酸。
小楼里的其他中国学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他们和周文,萧雅见面,拥抱,天南地北的聊。晚餐当然免不了热闹。在餐桌上萧雅又开始讲起了她和周围的故事。讲他们是怎么逃婚,怎么又在广州相遇,怎么相爱,又怎么一起来的日本,今天又如何遇到的冯赫……
这个故事在萧雅的丰富下,变得更加传奇。
故事终究是故事,故事终究是别人的。心雪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讲话,故事都是别人的,缘分都是别人的。
那天在餐桌上,萧雅还问起了关于“对决”的事情。冯赫他们在那张“对决”中表现出的魄力和能力。一直被中国留学生作为英雄事迹不断传播。现在连刚刚到日本的萧雅他们都知道了。
冯赫和心雪,完全没想到萧雅竟然也会知道。他们都被问愣住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萧雅讲这个故事。
“对决”那件事,可能在别人的眼中是件充满光辉的英雄事迹。但是对于冯赫和心雪都是一段不想再提起的伤痛。不仅仅是因为汪靖宇的受伤,还因为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这么多事情,,怎么讲,这么多人这么多纠纠葛葛……怎么讲,不如忘记吧!
人的一生到底要经历多少事……到最后,不如统统忘记吧!
那几天心雪、冯赫、周文、萧雅,木根,他们五个人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吃饭,或者出去游玩。他们相互脾气相投,相处的非常好,大家都很开心。萧雅和周文总是顶嘴,这时其他三个人只是看着,但很开心。有的时候,冯赫也会逗一下憨憨的木根。木根性格很憨傻每次都会中冯赫的圈套。这样也总惹得大家都笑。
其实相比之下,心雪还喜欢看萧雅和周文的顶嘴……
心雪记得以前心莲在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和冯赫吵吵闹闹。想想那段时光,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只不过那段时间,心雪没晚都会做噩梦,她总是梦到哥哥在海中挣扎地叫她,哥哥的身上全是血,一遍遍地叫她,直到周围的海水也都变成鲜红的血。噩梦才会结束。
有时心雪会轻声地叫,有时会在梦里哭。每当这时冯赫都会起身打开灯,叫醒她。心雪会害怕地抓着冯赫,不让他再走。
冯赫就坐在心雪的床头,手紧紧攥着心雪的手,直到心雪睡着他才会从新躺回地上。“地上”就是冯赫的床。其实阁楼上的是张双人床,冯赫和心雪完全可以两个人睡。但冯赫就是不肯。
哪怕这个时候心雪真的希望冯赫能睡在上面陪着她,可是冯赫依旧不肯,他会在心雪惊醒时紧紧攥着她的手,坐在她的床边,陪她一整夜,就是不肯在那张床上躺一下!
终于十二月三号这天,汪靖宇的电报从中国发来了——“一切安好!”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一下子就让心雪和冯赫悬了整整半个月的心放下了。终于放下了。
几天过后,冯赫他们又收到了一封信,还是汪靖宇的。打开后还是四个字——“一切安好!”
冯赫看着字笑了起来。这四个字是汪靖宇亲笔写的,写的沧桑有力,这是汪靖宇在向冯赫证明他的身体,现在真的是“一切安好”!
收到那封信后,冯赫只给心雪看了信的内容。却把信封小心地藏了起来。因为信封是心莲写的。
上面有心莲的字。心莲的温度。
有时候冯赫会偷偷拿出来看看,看着心莲写的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那么认真,就像她的人。很认真很简单,要的也很少。会永远地陪在他身边,很懂他,很乖,很好……
可是,现在,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现在冯赫对将来越来越怀疑了……这个自己曾经许给心莲的承诺还能实现吗……
心莲……你好吗……
我不好……我非常不好……
我好想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