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之时,伏久走到容衍面前,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收拾,凑近容衍说了句。
“多谢爱卿。”
刚刚她原本以为容衍是在为难小安,可后来他说了一番话后朝她看了一眼,她顿时知道,他是在帮她解决最近困扰已久的问题。
她身为女皇,在百姓心里本该是遥不可及仰望敬重的存在,可因为这场天灾,她和百姓拉近了距离。
原本平易近人是好事,可太过了,就失去了威严。
百姓不怕皇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次是因为原主在百姓中的形象实在太糟糕了,她要是不这样,根本没办法让他们信任自己,强硬带来的只会是更强的反抗,只能去“亲和”。
现在一切慢慢好起来,可是这些人,却是一点都不怕她了,像是把她当邻家姐姐了一样。
她要是主动去说,那肯定不行,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演绎黑脸,拉出他们之间的距离。
而容衍刚刚突然的为难就是契机,她只需要保持沉默,在适当时又开口解围,就能让百姓们一边重建对她的威严,一边又对她感激不尽。
帝王之道,比起容衍,她确实还差得远……
不得不说,果然是一心想当皇帝的丞相大人吗?
淡雅的清香近在鼻息,容衍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小脸上精致的眉眼和带笑的朱唇,他眸色一暗,后退了一步。
“陛下做得很好。”
这才有一个帝王的样子。
不知怎的,伏久硬是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看着自行与她拉开距离的人,伏久浅浅一笑。
“爱卿……满意就好。”
容衍抬了抬眼皮,狭长的眸子透着琢磨不透的意味,看了几眼伏久,他突然勾唇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留着伏久在原地纠结他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
城门上挂起一块新的牌匾,龙飞凤舞的三个白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安,城。
原本的苏城,改为苏安城,增添的这一个字,简单,却是万千民众的心声祝愿。
城门外人群熙攘,来时浩浩荡荡上百辆车,走时却只有三辆马车和十几个骑马的侍卫。
“陛下,您一定要回来看看啊,咱们都等着您下次来,给您重现苏安城的繁华呢,到时候,绝对不会让您如此受累了。”
“是啊陛下,您可一定要来,到时候我们给您举办花灯节,就在苏湖上,特别的好玩,还好看。”
“对了,您可以把丞相大人也带上,丞相大人是男子,陛下在路上也要多照顾好丞相大人,我们都等着您和丞相大人的喜讯呢。”
说话的人还有意所指地朝马车里面看,眉眼抖动,带着期待。
“……”
“好,朕一定来。”伏久扶额。
“还有丞相……”
“也带着丞相大人来!”伏久咬牙清晰道。
僵笑着给众人挥手,伏久在一片火热不舍的目光中放下帘子,转头就对上容衍似笑非笑的眼睛。
“咳……”
“爱卿为何这般看着朕?”
容衍不答,面上恢复了平静,抬手轻掀旁边的一角窗帘,转头看过去,好似在欣赏风景,只留了一个安静俊美的侧脸给伏久。
“……”
咦?
“爱卿,你脸上的伤……”
话音刚出,朝着窗外方向的那半张俊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又转瞬即逝。
容衍放下刚刚被掀起的窗帘,转过头对着伏久淡淡道:“这伤怎么来的,陛下不知道吗?”
“朕知道,只是…爱卿没处理吗?为何与昨日一般,好似半点都没愈合?”
容衍还是不答,又转头掀开帘子,眸光淡淡地看着窗外。
墨发随微风轻轻浮动,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美男观景图,只是那明晃晃的红痕着实有些破坏美感。
伏久看着看着就低头在长袖口袋里掏东西了。
余光扫到这一幕的男子唇角微微抿起翘开,又在女子抬头的那一瞬恢复了淡漠。
“爱卿?”
伏久抬头叫了一声,看他不答,又放轻声音,“爱卿?”
“何事?”
磁声性感的声线带着慵懒,伏久揉了揉耳朵,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给你,这个是玉肌乳,可以愈合外伤,效果比太医院的药要有用的多,你试试?”
容衍转身,定定地看了看她柔白玉手上的小白瓷瓶。
“比太医院的药还管用?陛下是哪里得来的?”
容衍眯起眼盯着伏久的眼睛,接着又道:“治疗瘟疫的药,陛下又是从哪得来的?臣竟不知,陛下何时还学了医术?”
“……”
真的太不可爱了,还能不能友好地玩耍了?
为什么就不能像墨衍小可爱一样,萌萌哒地接受而不多问呢?
你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干什么?
啊!
“呵呵……朕,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医……”
“那陛下倒是很有学医的天赋,坐皇帝,倒是屈才了……”
“……”
他要干什么?
谋朝篡位吗?
这话说出来很恐怖的啊兄弟!
伏久只能呵呵干笑,手也不禁往回收,刚一动作就被一双大手隔着瓷瓶握住了。
“这不是陛下给微臣的吗?臣还没拿,陛下怎么,反悔了?”
“……”
给你给你都给你!
真是个祖宗!
太TM难伺候了!
她决定了,这次攻略完就跑,白头偕老什么就别想了!
这么不可爱不乖巧的木木,她不想要!不想要!
“陛下这手,摸起来倒是触感不错,是用了这玉肌乳的缘故吗?”
伏久瞪大眼睛见鬼似地看着一本正经说这话的容衍。
他这是在调戏我吗?
他上一秒还在逼问我下一秒又能说出这种话?
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还是说,他真的只是想知道这有没有用?对了!他是个手控啊!
“嗯,是用了这个玉肌乳的缘故。”伏久也面色正经地回道。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要疯了!
容衍收回手,摩挲着手上多出来的瓷瓶,“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不客气!”
伏久僵笑着回答,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容衍看她一眼,朱晨轻启,淡淡,“臣看不见,不知可否请陛下……”
抹!
我给你抹!
点着药乳给祖宗擦脸的伏久心中仿佛聚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雄赳赳气昂昂地燃起,只待一个炸弹扔进去,“轰隆”一声爆炸开来。
但心中憋闷不已,出手的动作却是轻柔舒缓,红痕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被落下。
一股清凉柔软渗入脸颊,似乎又通过血液传到了四肢,容衍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这闲暇的时光,可真是好啊。
人群散去的苏安城门口。
“喂,小屁孩,还看呢?马车早就没影了好吧!”
“你闭嘴!”
小安回头,恶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又回头望向远处空无一人的道路,眼里闪着水雾。
“你!”女子刚想生气见他这模样又没了脾气,面上还有着无措。
“你,你别哭啊,你说你,舍不得就跟着去啊,那位女皇不是说了可以带你去京城吗?是你自己不去的,现在人走了你又哭!你说你何必呢?”
小安摇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远处,哽咽着呢喃,“我说我喜欢报信,她就安排我报信,却不知道只有报信才能光明正大的接近她和她说话,我不是喜欢报信,只是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
“她对我很好,纵容我,说带我回京城,可那也不过是看在我奶奶一代鸿儒为了百姓任劳任怨奔波请命感染瘟疫而为,不是因为我,只是因为奶奶!”
小安使劲摇着头,眉眼有几分倨傲。
“我不和她回京,她的眼里没有我的存在,只有丞相大人。”
“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孤儿,可奶奶说过,男子也是有气节的,也是可以和女子平等相处的,也可以要求一个人的忠心。”
“我和她不平等,她的忠心也不是给我的,之前是我脑子糊涂,现在既然想通了,就算舍不得,那我也不能去要!”
“走吧,好歹我是奶奶的孙子,是高风亮节沈问知的后人,怎么能为了区区儿女情长纠缠如此?赤芜?…赤芜?”
小安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转头就见身后的女子一脸怔愣地看着他,叫了她两声都还是没反应。
小安黑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顽劣的笑意,走上前用手把人一拧,顿时听到一声高耸入云的尖叫。
“沈!小!安!”
小安抱着头蹿逃。
“谁让你没反应的,我都叫了你两声了!诶诶诶别打!恋尧姐姐走之前说我的房子建好了,你要是打我,你就继续去住破帐篷!”
“……”赤芜生生止住了手,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
小安继续得意戏笑,“昨天给你的那顶帐篷睡得不舒坦吧,实话告诉你,那是顶报废的帐篷,漏风!”
趁着女子的手又要落下来,小安急忙又道:“不过呢,我乔迁大喜,可以把我的那顶让给你,我的那顶可是陛下亲自吩咐准备的,里面什么都有,可舒服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赤芜颤抖着将手放下来,想到昨晚瑟瑟的冷意,还是决定再妥协一阵。
她看着小安冷哼。
看在你这不到一米四的小屁孩还在长身体的份上,本小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