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寒来暑往,我们在那个小房子住了有三年。
每年情人节我都会收到他手写的情书。
我毕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就很幸运地接到了国外的一个大单子。
这笔单子会让我有相当可观的提成。
我约了顾文云出来庆祝,他订了餐馆的位置。
他说晚上要吃点好的,让我穿好看点。
我们举起红酒杯,他祝我的事业节节高升。
我说他好官方。
他说还有更官方的,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戒指,单膝下跪,跪在我的面前。
意料之中,但还是惊喜地掉下了眼泪。
我走进店里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我看着他略显局促,有点紧张地吃着面前的小菜,我就知道。
他准备向我求婚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当然愿意,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我感觉我的睫毛膏蹭到了眼睛下面。
我伸出手,顾文云为我戴上戒指。
都说钻石恒久远,这一颗,便记录了我和顾文云相识的这十几年。
记录了我们永恒不变的爱。
那一刻,我觉得我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下一刻,医院的电话打来:“是林妙可吗,你父母出事了。”
家里煤气泄露而房间没有通风,他们两个因为煤气中毒去世了。
我和顾文云出现在医院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被放在太平间了。
我看着白布盖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不敢上前靠近,更不敢掀开白布。
顾文云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一直在冒冷汗。
“顾文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顾文云。”
我瘫软在地上,一直掉眼泪,直到心脏病发作昏了过去。
醒来看见一脸担忧的顾文云。
他还是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用他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
“想哭就哭吧,我还在你旁边。”
我安静地掉着眼泪,和顾文云讲着我和爸爸妈妈小时候的事。
我和他说妈妈做的饭很好吃,说爸爸很喜欢去给我开家长会,说妈妈很喜欢他,说他们还没有看见我们结婚的样子。
越说越伤心,当我发现爸爸妈妈只会存在于我的回忆之中时,我紧紧地抱着顾文云,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肩膀,他紧紧地抱着我,拍着我的背。
“顾文云,我只有你了。”
出院后我待在以前的家里,看着所有地方都有爸爸妈妈生活的痕迹,厨房的碗还没来得及洗,餐桌上放着爸爸最爱的杂志。
我看着墙上妈妈每一年给我画的身高线,我站过去,用笔又给自己划了一道。
我哭到昏过去,在梦里他们都还在。
他们走了,我从梦里惊醒。
依旧还是熟悉的那张脸,顾文云依旧牵着我的手,给我递了杯水。
我吃不下东西,他专门给我买了我爱吃的小蛋糕,可我依旧没有食欲。
他在忙着处理后续的事宜,帮我筹备葬礼的细节。
一切结束,我和他回到了我们的小家。
待在那里我打不起精神,总能想到他们。
12.
丧假结束,我回了公司。
忙起来之后,那些表格和晦涩的英语文件填满我的思绪。
我便没空去想。
回到家里,我假装一切正常,吃饭睡觉。
可到晚上我总是还会惊醒。
我哭着躲进顾文云怀里。
我问他我的好运为什么不能带给身边的人。
我问他我的好运是不是带走了身边人的幸运。
我甚至问他,是不是我造成了这一切,向我求婚是太太幸运的事了,所以我的厄运便降临在了身边人身上。
他让我不要胡思乱想,之前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可能转移啊。
而且他说让我相信,他会带走我的霉运。
一年又一年。
一切都在朝更好的地方发展,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顾文云的一本散文集成功签约。
我们搬进了一起买的一套房子,我们拥有了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他觉得我们可以先去领结婚证,缓一年再办婚礼。
我也赞同他的看法,约了一个刚刚好的日子,那天晴天,太阳很大,我和他都穿着白衬衫。
我再三检查,确定证件都带齐了,坐上了顾文云的副驾。
顾文云在出发前亲了亲我的额头,说我即将成为他的合法妻子,激动吗。
确实激动,这一切美好到不真实。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落在我额头上的吻,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吻。
汽车出发,在过红绿灯拐弯时和旁边的大卡车相撞。
幸运的是,我没事。
不幸的是,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顾文云永远死在了那个夏天。
13.
卡车司机全责,超速外加疲劳驾驶。
当大卡车一步步逼近我们车的时候,他紧紧地护住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和刺耳的轮胎声。
我在医院醒来时,护士说我真幸运,一点事也没有。
我问我旁边的男孩怎么样了。
她告诉我节哀。
她说在送来的路上就已经不行了。
我回到我们的家里,看着顾文云满柜的衣服和满柜的鞋。
他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回家了。
果然,遇见顾文云是太大的幸运,惩罚就是让他在领结婚证的当天车祸身亡。
果然,顾文云会带走我的厄运,他用自己的肩膀死死地护住了我,换来了我的生还。
我不知道我活着算不算幸运。
孤身一人,守着我们的记忆和未来。
14.
顾文云,我们婚礼的样子你也见不到了,你还没有看见我穿上婚纱呢。
顾文云,你说要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让更多人看见。
我写下来了顾文云。
你在天上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