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赃并获,沈云深无法辩驳,也无话辩驳。
当夜侯府上下,皆是一夜未眠。
韩氏跪在寿定堂的院子里,泣不成声,要太夫人再给她一个机会,不要带走沈衡。
太夫人头疼欲裂,挥挥手让刘嬷嬷出去赶走韩氏。
“祖母,你小心着身子,别太怄气了。”沈云音帮她按摩着太阳穴,声音细软温柔。
“哎。”太夫人身心俱疲,不言其他,“刘嬷嬷说看你针灸施得娴熟,为祖母扎几针吧,头疼得厉害。”
“好。”
人心肉长,太夫人如此护着沈云音,她也愿意为太夫人低眉顺眼、极尽孝心。
回忆先前,她带着刘嬷嬷将沈云深当场拿下时,韩氏惊醒出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扑到沈云音面前,对她拳打脚踢,甚至尖指甲都挠到了她脸上……
匆匆赶来的太夫人,直接拎着龙头拐就朝着韩氏身上打,丝毫不顾她当家主母的颜面。
这份重视,沈云音记在心里了。
“云音啊,你说明个儿侯爷回来了,祖母要怎么跟他交代啊……”
太夫人是含着泪、念着悔恨睡着的。
沈云音帮她掖好被子,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愁眉不展的缓步踱出院落,特地绕的小道,就是为了避免碰见跪在院子里的韩氏。
檀香见她出来,赶紧提着披风迎上去:“小姐,太夫人睡下啦?”
沈云音纤细柔夷扯了扯披风,淡淡嗯了一声。
檀香见她愁容满面,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听下人们说,太夫人斥责韩氏教养不好大小姐、连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要将小少爷带回寿定堂养着……”
“是。”
这正是惹起沈云音一腔愁绪的原因。
倒不是她心疼韩氏的遭遇,只是她怕此事之后韩氏更会仇视她。
她一次性触了韩氏两片逆鳞,要是韩氏咬了牙和她鱼死网破,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沈云音就起床梳妆了。
不是要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而是要往着苍白憔悴了化。
她的亲大姐不知为何,要下毒手害她的亲五弟,她怎能不伤心呢?
昨日夜里就有流言蜚语在府中流传,韩氏院里闹出这样的丑闻,都是因为三小姐害得二小姐毁容,二小姐在报复韩氏那一房呢。
“哎,合该是我冲动了。”
沈云音叹息着放下毛笔。
铜镜中映出她的绝世容颜,只有那三点墨渍格外显眼。
“姑娘,别叹气了,太夫人、侯爷都已经去了祠堂了,您可别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啊。”
檀香为她家姑娘操碎了心,絮絮叨叨的催促着。
侯府人多嘴杂,那些传闻听得她一夜未眠,天亮了都安不下心来。
“我的好姑娘诶,您就别愁眉不展了,府中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用内疚自责的。”檀香见姑娘愁云照面,不禁劝慰着。
沈云音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回忆到前世的遭遇,她的眸色暗了下去。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重蹈覆辙才能此生无憾。”
她会心疼韩氏和沈云深?
做梦。
她只是不想脚跟未稳,就拉到这么大的仇恨罢了。
沈云音来到祠堂,眼见双手被反绑的沈云深跪在堂中,韩氏站在她身边,痛心疾首、泣不成声。
而太夫人和侯爷正在堂上端坐着的,皆是一脸沉重、眼含怒火。
身着淡雅朴素的沈云音放轻步子,悄悄找了个边角位置站着,和侯府其他姨娘、庶子庶女们站在一起。
韩氏不死心,扑到沈云深身边哭闹着。
“云深!你和你爹说啊,到底是谁逼你这样害衡哥儿的?他是同胞亲弟啊,没人逼迫你,你怎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沈云深抬眸看着她,眼里尽是凉薄,她冷笑着没有说话。
从昨晚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今天的下场。
人赃并获,她懒得辩驳。
隔着人群,沈云音眸色如墨的观察着沈云深。
她这嫡长姐,向来心思深沉、城府颇深,倒是没想到被人揭穿了心狠手辣的真面目后,还能如此沉稳淡定。
前世自己未与她为敌过,嫡庶有别,两人甚至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重生之后,她对沈云深也是没有恨意的,但沈云深会怎么对她……这很难说。
韩氏焦急,面容竟都扭曲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说话呀,你解释啊!是不是那沈云音教的你这样,你和你祖母、和你爹说,是沈云音逼迫你的,对不对。”
躲在人后的沈云音忽然收到了韩氏凶狠的眼刀,但她挺直了腰板,一身白衣宛如翩跹独立的仙子。
不等她亲口反驳,太夫人猛拍桌子。
“韩氏,你给我闭嘴!自己管教不好女儿,还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能是云音丫头撺掇的吗?昨夜是她带着刘嬷嬷去拿下的云深!”
侯爷见母亲动怒,赶紧帮声,“那日假山之事,就有丫鬟提过云深的名字。你个当母亲的不以为然,现在还来说胡话,惹母亲生气,你当我是死的吗?!”
今早回府路上,太夫人派去的人就把事情原委都详细给侯爷说了一遍。
他虽不管侯府后院之事,但理智和三观还是在的。
所以回到府内,他就去和太夫人商量过,云深丫头的处罚少不了,但女不教母之过,衡哥儿不能再给韩氏带了。
此时在祠堂审讯沈云深,也无非是为沈衡来套个缘由,不然被亲姐姐加害这事儿,一定会成为他心中的一道坎儿。
侯爷厉声厉色的质问沈云深,“你到底是为何要给你弟弟下那么阴狠的毒?”
逐智香,常年累月积攒下来,待毒素入脑中,中毒之人就会成痴傻儿!
沈云深向来深入简出,安分守己,与谁都疏离,唯独疼爱沈衡,侯爷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谁能逼迫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为何?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为何?!”沈云深抬头对上侯爷的眼,眸中满是怨毒。
“我是嫡长女,他是嫡长子,同为嫡长,可你们的眼中只有他,没有我!”
“若不是爹娘偏心得太过分,我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