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也连连点头表示赞成,“是啊,这死丫头脑子转的还挺快。那天我去牢里看她的时候,她说出好多疑点啊,我可担心她把这些话说给警察听,要是真被抓到了疑点重新彻查,那就完了,我们都要败露了。”
我的身上仿佛被千斤巨石紧紧压着,无论我怎么使劲,我都无法从喉咙里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我爸侥幸道:“还好计划没出什么差错,总算让她代替儿子坐牢了。等她死了,这件事就翻篇了。”
闫浩宇挠挠头,感激地对爸妈说:“谢谢爸妈,不然坐牢的人就该是我了。”
我妈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呸呸呸,瞎说什么胡话!爸妈还能让宝贝去坐牢不成。再说了,她是姐姐,替你承担是应该的,不过也就三年,三年能有多委屈。”
“现在她得了癌症要死了,那是她自己命薄!”
6
一字一句像一把沾了盐的刀狠狠地在我心头剜了一块又一块。
我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些话是还在对我轻声细语,关怀至极的爸妈嘴里说出来的。
现在他们以为我还没醒,屋内也没有警察。
一家三口的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我爸低哑着喉咙:“谁说不是呢?那天晚上我把那个死人绑在树上准备往下放的时候,可害怕被她看见了。谁知道,她自己恰好在那个时候突发绞痛,这分明就是老天爷也想助我们一臂之力啊!”
“浩宇,不是爸说你,你开车也应该小心些,要是出事的人是你爸妈下半辈子要怎么活?幸好你当时的路上也没有监控,我和你妈已经把现场处理干净了,否则这个计划也实施不了啊。”
闫浩宇内心没有一丝悔恨,散漫地应付了一句知道了。
我爸转头还呵斥了我妈一声,“你啊,总是跑去跟她说什么补偿你,都怪你才让她起了疑心。”
“幸好她是要死了,不然她要是跑去跟警察说,我看你怎么收场!”
怪不得,怪不得我妈一直说要补偿我。
原来不是怕我在监狱里受委屈,而是因为我替闫浩宇顶了罪,她良心不安。
我妈支支吾吾,被我爸打断,“咱家不欠她的,浩宇走丢怎么多年,她分走了浩宇这么多爱,是时候让她还回来了。”
可是事实是如此吗?闫浩宇走丢那些年,爸妈整日对我非打即骂,明明是他们弄丢了弟弟,却把怨气全部撒在我身上。
我每天都要被喝醉酒的爸爸痛打一顿,他们骂骂咧咧地哭嚎,说为什么走丢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的命根子。
心一抽一抽地疼痛着,远远超过了胃部的疼痛,远远超过了无数管子插在我身上的疼痛。
我迸发出全身的最后一股力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还在小声说话的三个人瞬间僵在原地,随后他们又笃定我肯定什么也听不到,凑近到我的身旁。
“晚晴你醒啦?”
7
我努力掀开眼皮,睁眼看到了围在我身边的仨人,他们的面庞平静,丝毫看不出对我的惋惜和悲痛。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听到了我妈开口。
“晚晴,妈舍不得你!”
我的眼球已不受控制地翻着白眼,眼前只有天花板的惨白。
我在心里无奈地冷笑着,为什么不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出那些话,为什么要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到你们如此锥心的话语。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临死之际,竟连一句质问的话都问不出。
我妈使劲地摇晃我的双肩,那影帝般地演技,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晚晴,你怎么那么傻,生病了也不跟爸妈说啊?你要是早说一点,就不会被耽误这么久,爸妈砸锅卖铁都得把你治好啊!”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剥离意识,在我妈扑到我身体上的那个瞬间,我终于撑不住了,心脏停止了跳动。
人们常说,人死后最后丧失的会是听觉。
我听见我妈那悲痛的哭腔瞬间转为平静,“她这样是死了对吗?”
“对的死了。心电监护仪都不动了。”闫浩宇回复到。
“好好好,死了就好。”我妈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不理解,难道在他们心里,我的命还抵不上闫浩宇三年的刑期吗?
我爸的嗓音响起,“好了!先别擦掉你那些眼泪,还有的用呢!咱们现在不得出去通知医生和警察啊?等下都给我演得逼真一点!”
我妈嗯了一声,很快就切换到哭腔模式,她尝试了几种情绪,最终选择了最悲恸的那一种,在我我身前哭嚎起来。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确认了我的死亡后,无奈地垂头宽慰了我爸妈。
“家属们请节哀顺变,她生前……也很痛苦,这反而对她能是一种解脱……”
医生把我推出病房的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的灵魂飞离了躯体,轻飘飘地悬在半空。
8
我看见我妈死死地抓住我盖在我遗体上的白布,哭得都快断气了。
“晚晴,晚晴!你醒醒,你醒醒啊!”
闫浩宇也跟着在一旁掉眼泪,“姐,医生你们救救我姐吧!”
医生尝试着将他们两个人拉开,“人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爸是唯一一个理智的人,稳稳地扶住我妈,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把我拉到太平间。
身后跟着一群警察。
从太平间出来后,我妈抹去眼角的眼泪,猛的拽住警察的手。
“警官,我女儿还在服刑,突然离世了,那案子还怎么办啊?不会要我们家属代替……”
警察义正词严,“怎么可能!法律是讲公正的,哪有像古代一样搞连坐的?本来她这个案子就已经是判决好的,三年的刑期坐满了就释放了……”
“现在她离世了,也没有办法了。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我清楚地看见我爸和闫浩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妈重重地点着头,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被我爸暗地里推了一把,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太平间的门痛哭。
“晚晴你听到了吗?你要是没生病,三年就能出来了啊!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多好啊!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妈走了呀?”
警察们极力安抚他们的情绪,将他们带到警察局完成了最后的手续。
不久,我就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盒子。
他们将我带回了家,脸上的痛苦荡然无存,随意地将盒子放在我的房间里。
我爸吩咐闫浩宇:“去外头找个地把她埋了,这盒子放在家里,总觉得要倒霉。”
闫浩宇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害怕:“爸,我不敢……”
我爸目光凌厉,厉声喝道:“这有什么,你随便刨个坑埋了就行!”
闫浩宇趁着夜色,摸着黑在那条我出车祸的山路旁边的一个小山丘上,刨了个坑将我塞在里头,土都没填完整,就撒开腿往家里狂奔。
隔天我爸让闫浩宇带他去我坟头,闫浩宇支支吾吾地根本就不记得确切把我埋在哪了。
我妈倒是一脸无所谓:“能有个地儿埋了就行。”
我轻笑了一声,我正因死后没有归宿,才会灵魂出窍,空荡荡地飘在人间。
9
我的死对于他们好像不值一提。
我死了,车祸的案子也结了,他们心里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闫浩宇拿着爸妈的钱在外面挥霍,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蹦迪喝酒。
喝酒上了头,他就和别人在酒吧里闹了起来。
手里抄着碎裂的玻璃杯和人家干架,将那人的头直接敲裂了。
男人捂着头,指着闫浩宇,“你个王八犊子,今天老子非揍死你,还要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过了两天好日子,真以为自己登基当了皇帝!”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巧锋利的水果刀,眼圈睁得猩红。
论体格,他比闫浩宇整整大了一圈,若不是闫浩宇出手偷袭,怕是两个他都干不过这个男人。
男人一下就把刀子扎进了闫浩宇的腹中,大掌握着刀把用力地将它又推进去一寸,接着又拧着刀把,在闫浩宇肚子里转了半圈。
闫浩宇当即就吐血昏死过去。
很快,闫浩宇就被送到了医院。
我也跟着他一路飘到了医院。
爸妈着急地从家里赶过去,医生正在对闫浩宇进行抢救。
护士满脸焦急,冲出来说闫浩宇失血过多,需要尽快输血,可是血库里的血液已经告急。
我爸和我妈竞相冲上去露出自己的手腕:“输我的血,我们都是o型血,可以输给我儿子!”
护士拧着眉毛将他们的手推开,“直系亲属不能输血你们不知道吗?”
“再说了,你儿子是A型血,两个o型怎么可能生出一个A型。”
爸妈的血型,是两年前我带他们去体检的时候才了解的,那时我也跟他们做了一个小小的科普。
o型血相对比较全能,能输给不同血型的人使用。
既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对自己的o型血能够救闫浩宇十分笃定。
本来就急得要命的我爸听到护士说的话,更是怒火蹭蹭蹭往头顶上冒,他一下就揪住了护士的衣领,石头大的拳头在人家面前挥舞。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意思难道我儿子不是我儿子吗?”
10
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全都上前将我爸扯开。
我无形地飘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观察着护士的神色,她看着不像是胡说八道。
闫浩宇肯定是A型血,可是当初我带爸妈做的是最细致的体检,血型也不可能出错。
再说了,闫浩宇当初回家,是有做亲子鉴定的。凭着那一份亲子鉴定,我爸才带他到祠堂认祖归宗。
这时,刚刚被闫浩宇砸了头的雷洋被护士包扎好了伤口捂着出去,朝我爸妈嗤笑了一声。
“你们还真当他是你们儿子啊?他本名叫李鑫,是个骗子。就他那个亲子鉴定,还是托我给他找人办的假的。”
我爸愤怒地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脸庞不自觉地抽搐着。
“你个小兔崽子,你瞎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雷洋压根儿就不怕他,自己捅了人是躲不了的,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出了一切真相。
“你的宝贝儿子早就被李鑫推下山崖了,他是凭脖子上的玉坠回来认亲的是吗?那块玉坠就是在你坠崖的儿子脖子上薅下来的!”
“你要是不信,直接在医院让医生给你们做一份亲子鉴定不就知道了?”
我妈在一旁头发凌乱,张开焦黄的长指甲向雷洋扑去,“你胡说八道!里面躺着的就是我的儿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警察很快将我妈拉开,我妈浑浑噩噩地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问我爸,“浩宇他爸,里面是咱们儿子吧?里面肯定是咱们儿子吧……”
刚刚雷洋说的话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立案调查。
很快,在警方的安排下,我爸妈和雷洋口中所谓的李鑫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检查结果当场就让我爸妈昏死了过去。
报告单上确切地写着,他和我爸妈并不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11
我妈疯了,在医院走廊大喊大叫,恨不得冲进ICU把李鑫抓上来质问。
可是李鑫还在抢救,相关的调查工作警察还在进行。
我妈突然靠在墙上,嘴里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突然就往怔在地上的我爸冲过去,尖锐的指甲抠进我爸的肉里。
“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要让晚晴给那个骗子顶罪!晚晴要不是去给他顶罪,就不会得了癌症也不跟我们说,她要是说了,我们就可以救她了。”
“那天的医生说,如果晚晴在确诊的第一时间治疗,她一定能够治好的。都是因为你,你为了一个骗子,害死了我的宝贝女儿!”
我爸反手掐住我妈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都怪老子?不是你最疼爱这个儿子吗?这么多年,你对晚晴有过一句关心和爱护吗?当初还不是你吓得魂飞魄散,就怕你的宝贝儿子坐牢,还说什么她是姐姐,给她承担责任是应该的!”
“想讹老子,没门!”
“你有脸说我?晚晴从小到大你每天不都对她非打即骂的吗?你又有多疼爱她?晚晴的死就是你造成的,所有的计划和实施都是你做的,你就是一个杀人犯,杀死女儿的杀人犯!”
我飘在半空,冷冷地看着我妈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等到现在才惋惜我,是因为疼爱我吗?其实我也分辨不出来。
我妈狠狠地朝我爸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我爸吃痛松了手,我妈疯疯癫癫地往门口冲去。
“我要去找晚晴,我要把晚晴带回家。我只有晚晴一个女儿了……”
我爸垂头似乎想到了我的骨灰被他们装在一个随便的大铁盒里,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突然也撒开脚丫跟在我妈的身后,一路赶回了家。
“晚晴到底被埋在哪了?”
12
房屋外闷雷不断,一大片乌云一点点地向他们逼近,闪电更是闪得他们的心尖发颤。
我妈和我爸手里各自拿了一个铁锹,跪在泥泞的黄土上拼命地挖着。
我妈一边挖一边哭嚎:“晚晴,你在哪里啊晚晴?告诉妈一声,妈来带你回家……”
我爸紧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我看见雨水从他黝黑的脸庞上滚落,我看得出来,这时他隐忍的神情。
一个又一个雷在他们头顶上炸开,他们全身都是混着雨水的黄土,我妈的手臂已经被铁锹掀开了肉,雨水渗进肉里。
她愣是没喊一声疼。
“晚晴,是爸妈对不起你,求求你告诉我们你在哪吧,爸妈真的要把你带回家。”
距离我被李鑫埋葬已经过去两个月之久了,这两个月来,他们不曾有过一次像这样这般焦急我的骨灰。
他们还在妄想什么呢?
拿一个盖子和盒子都不匹配的破旧饼干盒随意一装,让李鑫把我丢得越远越好,甚至连土都没给我填满,他们怎么还能奢求找到我呢?
两个泥人在山里跪了一天一夜,还是挖不出我的骨灰。
大雨一刻也没停过,我妈嘴里的忏悔也没有停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的头倒在了黄土上,她晕过去了。
我爸丝毫不管,铁锹挖烂了他就换手挖,紧紧地咬着下唇只管挖土。
两只手十个手指头烂得血肉模糊,在体力真的到达极限的时候,满脸是水的他昂着头向天空发出一声骇人的号叫。
“晚晴!是爸对不起你!老天爷惩罚我,让我丢了儿子,还害死了女儿啊!”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角也有水,只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放弃了,觉得是因为伤透了我的心,老天爷才惩罚他不让他找到我。
他把已经晕过去的我妈一把从地上拉起来,踉踉跄跄地扶到家门口。
我妈也渐渐地恢复了意识。
突然,一只土狗嘴里好像叼着一个什么东西路过了我家,我妈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13
哦,叼的是装我骨灰的掉漆饼干盒。
可是饼干盒的盖子已经丢了,里面的骨灰也被撒的所剩无几,更多的是从山上蹭来的黄土。
我妈撤下搂在我爸脖子上的手,精神亢奋地扑上去拽土狗嘴里的饼干盒。
她尖利的声音响起,“晚晴她爸,这就是装着晚晴骨灰的骨灰盒啊!”
我爸的眼睛眯了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土狗死死地咬住饼干盒不放,盒子里的骨灰又洒在地上好些。
我妈心疼地在地上捧起了一丁点骨灰,随后崩溃地扇了好几下土狗的头。
“快松口啊,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土狗还是死不松口,我把摸到腰间没了把的铁锹,对准土狗的头用力就是一下。
盒子掉在了地上,土狗龇着嘴朝我爸的大腿就是一口,狠狠咬下来一大块肉。
我爸疼得跌在地上,却着急地看向盒子。
骨灰已经撒得差不多了,我妈扑倒在地上,一丁点一丁点地把骨灰捧了回去。
重新装回盒子里的骨灰,其实还不如黄土多。
“晚晴,妈带你回家!”
我爸甚至也顾不上腿上的伤口,开着摩托去了镇上买了一个昂贵的骨灰盒。
小心翼翼地将骨灰从饼干盒里捧出来放到骨灰盒里。
我妈止不住的哭腔颤抖道:“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
他们将骨灰盒放进自己的房间,当宝贝一样地供着。
看完全程的我却是忍不住的冷笑,人死了,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爸回医院打狂犬疫苗,医生们还不明所以,对我爸一阵呵斥。
“你儿子已经从ICU出来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们家属怎么没一个在医院准备照顾他?”
我爸只给了医生一记眼刀,医生瞥见我爸大腿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伤口这么严重,赶紧去打针包扎啊!去三楼找护士!”
我爸晦暗不已的眼神落在了医生身后的病房上,默不作声地踉跄着走了。
14
我爸包扎完伤口回家后,看到我妈瘫坐在房间里流眼泪。
家里的抽屉和衣柜全部都敞开着,地上混乱不已,看起来像是被洗劫了一样。
我爸以为家里遭了贼,紧锁着眉头,“怎么了?家里进贼了?”
我妈摇摇头,站起来狠狠地捶着我爸的胸口。
“真不是人,我和你都不是人!我还想着,给晚晴打张照片做遗像,可是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屉,找遍了所有的角落,都找不出来一张她的照片……”
听到这话,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灵魂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心痛一般。
我扫视着整间屋子,看着我妈找出来的那些照片。
全部都是小时候的闫浩宇的,甚至还有一些是李鑫假装闫浩宇时跟爸妈拍的合照。
原来人和人死了之后,价值还是不一样的。
闫浩宇死了,却一直被爸妈挂念着。
我死了,家里连一张遗像都做不出来。
我爸懊悔地站在一旁抽着烟,无声地看着我妈哭到喉咙都发哑。
没多久,几个警察手里拿着资料走进了我家。
他们已经把事情的真相查清了,证实就是在五年前,也就是李鑫假扮闫浩宇回家认亲那一年,把准备回家认亲的弟弟闫浩宇推下山崖。
还把他随手的玉坠抢到手,找人伪造了他和我爸妈的亲子鉴定表。
用闫浩宇的身份回到了我家。
而真正的闫浩宇在山崖下,尸骨无存。
虽然已经知道了闫浩宇已经惨死李鑫的毒手,可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我爸一向沉稳的身躯狠狠地震了一下。
我妈放声哭嚎起来,只是她那肿胀的双眼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泪来了。
闫浩宇还在医院,警察跟我们解释,他的伤势还很严重,暂时还需要住院。
等到他恢复好后,会依照法律将他抓捕归案,具体怎么判决,法院会做出公正的决定。
我爸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我隐隐看出来我爸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15
那天下午,我爸打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去到我打工的出租屋里,将我生前所有的衣服和东西全部打包带回家。
他在我的出租屋里仔细地查找了一番,甚至还将我的手机拿去手机店让人家帮忙开锁。
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找不来一张我的生活照。
我不爱拍照,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一直带弟弟拍照,却从来不带我。
长大后我才明白,因为他们爱弟弟不爱我。
我爸只好紧紧地将那张有头像的身份证揣在怀里。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喝了二两酒,迷迷蒙蒙地指着用身份证照片做的遗像,又指了指用闫浩宇小时候照片做的那种遗像。
叮嘱我妈道:“以后你好好守着他俩,让他们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了……”
我妈无声地流着眼泪,重重地点着头。
我的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爸二两酒下肚,踹开了家里的仓库,对着满屋的东西边走边踢,实在是不知道他要找什么工具。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就跑出去门外,跳上自己的摩托车,一路驰骋到了医院。
半夜,医院里没多少人,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
他们或许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看见我爸还面带笑容地问道:“闫浩宇的父亲吗?他最近恢复得很不错,我带您进去看他,”
我爸一句话也没回应,阴沉着脸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突然他冷声道:“护士小姐,请您先出去吧,我想单独看看他。”
护士表示理解,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还带上了门。
我爸的动静把李鑫吵醒,他猛地瞪着眼睛,想要放声呼救,可是声音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我爸捂住了他的嘴。
“你这个畜生,杀死了我儿子,还敢冒充他来我们家认亲!”
“甚至还开车撞死了人要我女儿给你顶罪!老子今天,非杀死你不可!”
我爸脖颈的青筋凸起,就连太阳穴处的青筋也突突直跳。
李鑫的脸憋得比我爸还红,从喉腔里哼哼唧唧出来一句。
“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你女儿……替我顶罪的。”
“是你自己造的孽,这么多年,你们疼爱过她吗?现在她死了,你们在这忏悔了……”
16
听到这番话,我甚至有点感谢李鑫,他问出了一直以来我想问的问题。
可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我爸被他这句话彻底惹怒了,一只粗厚的手更加使劲。
李鑫本来伤口就没好全,根本就抵抗不了我爸,他只能狠狠地朝我爸的手咬了下去,换来了自己几秒呼吸的时间。
我爸反手一拳砸在了李鑫的太阳穴上,李鑫偏头失去了意识。
这时,我爸拨开他身上的外衣。
我才真正地看见了,我爸的裤腰带上别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李鑫看到弯刀的瞬间,脑子都清醒了,试图从床上扑棱起来逃走。
可是他根本就来不及,张口准备呼救的一瞬间,我爸对准他之前被捅的伤口又捅了下去,刀尖直接穿过李鑫的身体扎破了床单。
我爸又将刀子拔了下来,再次对准那个洞,一次又一次地捅了下去。
突然,警察破门而入,门口守着的护士看到这一幕放声尖叫起来。
警察上前卸下了我爸手里的刀,我爸满脸是血,看着一动不动的李鑫露出了欣慰的笑。
“浩宇,晚晴,爸爸帮你们报仇了!你们别怕,爸爸很快就下去陪你们……”
我爸看准身后的柱子,冲出去的那一刻却被警察挡住了。
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想自尽。
警察铁青着脸,义正词严:“李鑫已经将你诬陷你女儿闫晚晴过失杀人的事情跟我们坦白了,你的妻子已经被我们依法逮捕了。想不到,你竟然来医院把李鑫……”
我爸眼眶里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拼命在警察有力的大手下挣扎。
“不要抓我老婆,这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一手策划的,是我对不起我女儿!你们放了我老婆,跟她无关!”
“我儿子和女儿都在家里呢,她得在家守着他们……要抓你就抓我一个人……”
警察甚至还怀疑我爸精神出现了问题,明明我们姐弟二人已经死了,怎么还会说出我们俩还在家里的疯话。
其实,他是想要我妈守着我们姐弟俩的遗像坚强地度过这一生。
17
李鑫死了。
我爸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而我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也还是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我曾经飘去监狱看过他们,他们一下变得很是苍老。
整日里嘴里都嘟囔着:“晚晴,浩宇。等等妈妈,妈妈快回家了。等妈妈回家了,妈妈带你们去拍照,拍一张我们的全家福。”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是我最深刻一个感悟。
那次之后,我的灵魂就被收走了。
人世间,再也没有闫晚晴,连一丝残留的意识都没有。
至于我妈和我爸之后过得怎么样,我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