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尖锐如刃的指甲刺入血肉,鲜血落在破碎的地砖上,宛如被蹂躏的红梅。
“沈棠!”
傅漆玄飞身而至,将沈棠揽入臂弯。
“你怎么样?”
沈棠依旧保持着弯着身的姿势,但刚刚强烈的阵痛似乎有些许的消减。
唇间轻呼出一口气,沈棠神色复杂的看向亓炎真人。
血正顺着他握住血魔人绯烟的那只手往下滑。
最危急的那一刻,亓炎真人居然帮沈棠挡住了血魔人的攻击。
血魔人绯烟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她只知杀戮。
一击不中,再添一击!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直直插进了亓炎真人不设防的胸腔。
“!!”
情况转变的太快,沈棠只觉得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妖皇级别的血魔人全力一击,就是大乘期的亓炎真人也扛不住,那么近的距离,又是心脏要害。
傅漆玄拧眉,正要出手,亓炎真人虚弱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
话音落下,阳炎真火顺着亓炎真人的身体爆发而出,将他和血魔人绯烟的身体笼罩在烈焰之中。
血魔人是被亓炎真人的本源之火炼化,也只有在这种本源火中才能湮灭。
灼热的高温,让血魔人绯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她本能的挣扎,手腕用力竟将亓炎真人的心脏径直掏出。
鲜血淋漓,沈棠合上眼帘,不忍睹。
痛,原来也是能看的见的。
但亓炎真人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他反而伸手去握住了血魔人绯烟的手腕。
摘下了她手腕上一只嵌着红色灵石的银镯子,扔在了地上。
银镯落地发出一声轻响,沈棠睁开了眼睛,望着那红色灵石上渐渐暗淡的光晕出神。
是这个……
银手镯将沈棠的思绪拉回到了半年之前,那时她在宗门试炼结束的路上第一次遇到了血魔人。
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腕上,就戴着这样的银手镯,她还特意向邱岚玉问过此事。
摘下手镯后的血魔人,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仿佛松了发条的人偶。
亓炎真人抬手将绯烟抱住,“对不起…我总是做错……”
一步错,步步错。
“沈棠,你说得对,这样的她,终究不是她。”
虚假的重生术,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绯烟不可能回来了,那他只能去找她。
亓炎真人清楚的记得,绯烟还没有变成血魔人时,曾有过须臾的清醒。
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杀了她。
变成行尸走肉,绯烟宁可死。
“血魔人是如何铸就的秘密,都在镯子里了。”
明明疼痛肉眼可见,但亓炎真人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极致的绝望后,是一抹释然。
“你……你为什么……”
沈棠的话像是一根哽在喉咙里的刺。
碰不到,咽不下,越想让它出来,它就越痛。
但亓炎真人知道沈棠想要说什么。
“为什么救你吗?…或许是…黔驴技穷,想赎罪吧……”
当沈棠告诉他并没有完整的重生之术时,一直支撑着亓炎真人的那口气就散了。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救你,只是为了给我自己赎罪……我终究是,欠了无极宗的。”
亓炎真人自嘲一笑,他其实一直都清楚,他不配做无极宗弟子敬仰的师祖。
但曾几何时,看那些年轻弟子操练着和他入门时一样的剑法时,他也心生愉悦过。
“我一辈子都是自私的,到死了,也不想改了。”
只是免不了,在生命的最后矫情一下。
“沈棠,遇上我这样的师祖,算你倒霉,但是……”
阳炎烈焰将他们吞噬,焚去所有的浊气。
亓炎真人用最后的力气,挖出了自己的内丹。
泛着灵莲纹路,流转着七彩光晕的,大乘期的内丹。
“但是,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我炼化过他的魔核,今日就用我的内丹还吧。”
抬手将内丹送到傅漆玄的面前,亓炎真人与内丹剥离时,便与普通人无异,轻而易举的就被真火吞噬。
生命的尽头,亓炎真人嘴唇动了动,和沈棠传音。
说完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后,便和血魔人绯烟一起烟消云散。
紧接着,沈棠的小腹又开始阵痛,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傅漆玄的手臂。
不仅是沈棠,就连傅漆玄也不知道沈棠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傅漆玄挥手收了内丹,立刻将沈棠打横抱起,飞离通天塔。
“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傅漆玄心乱如麻,但他还是沉声的安抚着沈棠。
他打算先把她带到湫谷,不管发生什么事,那里充裕的灵气都能最大程度的护住沈棠。
只是傅漆玄刚一出来,就在塔外遇到了御剑而来的修士,浩荡的灵流光晕占据了夜空,如银河倒灌。
“你们……”
傅漆玄看清来人后短暂的怔忪了一下,便立刻道。
“先看沈棠。”
傅漆玄的对面的修士,正是本应该离去的无极宗众人和慕容婉。
慕容婉也知道此时情况不妙,立刻上前去给沈棠诊脉。
沈棠脸色发白,前额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阵痛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傅漆玄没有贸然的分去沈棠的痛苦,在没有确认沈棠情况之前,这样做会耽误诊断。
慕容婉秀眉微皱,她算了算日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沈棠的脉象和表现,又与那个情况完全的重合了,慕容婉犹豫着开口。
“沈妹妹她脉象浮而快,且忽强忽弱……许是要临盆了。”
慕容婉的声音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情绪在所有人的胸腔里都炸开了。
傅漆玄最为凝重,“临盆…她要生了,这怎么可能……”
沈棠怀胎的日子,傅漆玄每一天都记着呢,和凡人的十月怀胎相比,沈棠的月份尚早,更何况是魔种。
慕容婉身为医者,很是严谨。
“从脉象上看,确实是要临盆,腹痛渐紧、腰胯重坠这都是生产的前兆。”
但不管怎么样,这夜空之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慕容婉建议,立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沈棠。
沈棠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但她相信慕容婉的医术,她忍痛抿唇望着慕容婉。
不用她说,慕容婉也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沈妹妹,姐姐一定会保住你和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