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夜已深沉。
偌大的屋子里静得让人不忍出声。展颜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脱衣换鞋,然后小心走向书房。
房门未关,母亲正坐在两台宽屏电脑之前,手指在键盘上忙碌如飞。
展颜屏住呼吸,弓起的手指在空中停顿片刻,才轻轻扣了扣门板,“妈,我回来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安然才于一瞬停下忙碌,“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难道母亲不怪自己晚归吗?展颜有些吃惊。可母亲的脸上分明找不到一点埋怨,反而还带着一些与她相似的踌躇。
果然,不等她说话,母亲便又问道:“你的两个新室友里……是不是有个叫童思辰的?她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她……挺好的。我们的关系很融洽,这学期还选了同一门课呢。”
展颜将双手背后,回了母亲一个暖笑,心想还是把今天的事情对母亲暂时保密为好。她虽然理解母亲的苦心,但也实在不想再让她的目光终日盯着自己了。
安然从桌前起身,正欲直接发问,忽然想到王磊对自己的叮嘱,便又将问句咽了回去。
犹豫片刻,她抬步走到女儿身边,双手轻扣住她的肩,目光炯炯:“如果童思辰和齐静抱团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展颜被母亲这突然之举吓了一跳。她从小就不常与母亲生活,两人也难得有肢体接触,母亲今晚这是怎么了?
可出于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展颜还是拿出了惯常的笑脸,轻轻摸了摸母亲的手,“妈,你放心。童思辰虽然挺有个性,但她不是坏人,齐静怡也一样。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感受到女儿手心温度的那一刻,安然的双手突然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轻叹一声,想了想,又道:“展颜,你要注意保护好你自己。尤其是身边的人,不要轻易跟她们交心。知道吗?”
展颜点头。望着母亲的欲言又止,她忽然很想问问母亲遇到了什么,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随着内心的战斗,她板在身后的手也不由地将衣襟一簇簇揪紧。可还没等她攒够开口的勇气,母亲便又回到了电脑前,手指再次忙碌如飞。
“妈,您还有其他要跟我说的吗?”
思忖良久,她才找到这一句最适合她们母女的话。
她是多么期待母亲能坦然把自己的酸甜苦辣事也跟她分享。可母亲只是一怔,抬起头,神情茫然,“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展颜慌忙摆手。
回到自己房间,小心地关好卧室门,展颜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母亲的确没什么怒气上头的反应,才放心地扑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无意间望到窗边的闹钟,突然一怔。
闹钟的表盘上,赫然显示着6点42分。
展颜一骨碌爬起来,难以置信地抓住闹钟。
她刚才在逸夫楼里躲“鬼”、抓“鬼”,被不知哪个系的小胖墩儿骗、跟王磊哭诉和聊天,又打车一路赶回家里……她做了这么多事,连手机电量都撑不住了,难道只花了不到1个小时?
慌忙给手机充上电再看,又冲到客厅里打开电脑、平板和电视机……
然而,所有设备上的时间竟都是6点多钟。
她又壮着胆子去问母亲。可母亲也只一头雾水地告诉她,现在没到7点,是她自己过糊涂了。
一通乱折腾后,展颜重新站到客厅里,看着电视机里正在倒数着进入7点整的《新闻联播》,她忽然感到惶恐:为何只有她觉得时间已过去了很久?
难道真是她昏了头?亦或是,她的【时间】曾被某个神秘的力量暂停过?
想到后一种可能,她不由想起今晚在逸夫楼教室里看到的那两次奇异白光。可下一瞬,她便自动否决了这等无稽之谈。
——这世上哪有什么【时间静止】的力量?要是她真能遇到,早就去拿诺贝尔奖了。
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复盘起今晚经历,不禁恨起了在教室里遇到的那个“失信男”,又觉得那间教室确是个不错的“基地”。思忖后,她便决定明天再去逸夫楼教室,找那胖墩儿好好理论一番。
与此同时,被展颜当成了“失信男”的陈琛仍然老实地站在逸夫楼教室的后门走廊里。可他等得都打冷战了也不见有人出现,更没有听到展颜或者其他人的声音。
等了不知多久,再次打了N+1个喷嚏后,陈琛才终于受不了回到教室里,却发现展颜和她所说的“坏人”都不见了。陈琛也以为自己受骗,不禁大为光火。
这时,一阵灵动的《布里鸟》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陈琛赶紧摸出裤兜里的小灵通手机,翻开机盖、按下键盘上的绿色键接通,“喂?”
“你在哪儿?”
四个字的一句冷语,便足以让陈琛知晓来电者的身份。他清了清嗓,镇定回道:“我在学校里上自习。”
“马上回家,我有事找你。”父亲只是冷淡下令,便挂了电话。
陈琛这才松了口气,又打了个喷嚏,将小灵通随手塞进兜里,背上书包从教室后门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