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展颜立刻给父亲打去了电话。
果然,在被陈琛改变后的2025年时空里,父亲的电话也不再是空号。她轻易地拨通,听到了父亲那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颜颜,怎么了?”
“爸,陈琛后来去了哪里?”
她已无心力婉转,父亲却依旧镇定,“陈琛是谁,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不,他是【您】在20年前的朋友。难道您忘了吗?”
想起父亲在火灾发生后对陈琛的带头【污蔑】,展颜只觉得发自内心地可笑。
可父亲仍是事不关己的态度,“颜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我再给您一个提示吧。”展颜咬唇忍住泪,捏紧手机,回眸望向教室门内的空旷,“20年前,逸夫楼纵火案。”
父亲的声音终于顿住,良久,才又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与父亲【交换信息】。
展鹏飞只好答应。在他的讲述下,展颜才知,陈琛虽在2005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毁掉了他自己的结局——被展鹏飞引导的校内舆论误解为纵火犯后,他失去了原本的留校资格,在毕业前夕被迫退学,从此失踪、再无音讯。
展颜挂断电话,瘫靠到墙边,泪水夺眶而下。
可在感受到脸颊湿润的一瞬,她便立即仰头,抬手擦去眼角残泪,又匆忙地插上耳机,给自己调了一首不合心境的《好运来》,令那欢天喜地的锣鼓和唱和强行冲走她的悲情。
她深知,自己现在可没时间悲情。
痛苦得浑身麻木无力,她索性在走廊的凉地板上坐下。面对着敞开前门的逸夫楼教室,在心里思忖陈琛的去向。
她的目光忽然被一直在暗处紧闭的教室后门吸引:【如果陈琛可以由此来到2025年,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能去到他的时空?】
她立刻燃起希望,起身扑向后门。遗憾的是,这扇门的门锁被破坏得比前门还要彻底,连锁孔都已被堵住。
她愤怒地挥拳捶门,手上砸得通红,心里更如刀绞——这些破坏也是陈琛的所为吗?难道他是想用这断绝出路的办法来告诉她,他已甘心这样不公的命运?
不。这种要【建立在别人苦难上】的完满人生,她不接受。
她扑在后门板上,转头望向前门投出的光亮,忽然想到办法。她不禁自嘲,一抹眼泪,径直跑向前门,从此进入教室里,又从陈琛平时经常出入的【教室后门】走出。
幸好,【后门】尚能从教室内部打开。展颜推门而出,即发现自己来到了全新之地。
原先白漆的走廊墙壁,此刻换成了上白下绿的颜色,上面还有着笔迹各异的铅笔涂鸦。走廊里的灯光倒仍是昏暗。展颜先找了把椅子抵住后门,才敢壮着胆子在走廊里寻觅起来。
幸好,逸夫楼里的布局没甚改变。可校外的风景却与20年后大不相同。展颜走出楼,踩着校内广播放的F.I.R《千年之恋》,循着记忆去找男生宿舍。
“哎哎,闪开闪开——”
展颜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拉,趔趄之余,眼瞅着几个穿军训服的黑孩儿骑着二八大杠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微风吹得她的长发飞扬。
“同学,你没事吧?”是展颜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套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背带服,一双笑眼里满是真诚的关切,“你有没有受伤啊,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院?”
“我没事,刚才谢谢你。”展颜勾唇回笑,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生。
是了。虽然年轻了不少,可那熟悉的柔声、圆脸、笑眉,和总是有点毛躁的披肩长发,仍足以让展颜肯定:这个女生就是她20年后的师母,王小羽。
“没事就好,那我走啦,以后走路时要专心哦。”女生笑了笑,即要离开。
“您是历史系的王小羽,对吗?”展颜赶紧反客为主。
女生果然站住,回身看她,目光困惑,“你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我?”
这句话真把展颜给问住了。她看着此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师母王小羽,尴尬一笑,正着急思忖该给自己安排个什么角色,一向迷糊的师母便先帮了她的忙。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爸爸说过的那个要来师大访学的【表妹】啊!”王小羽一拍脑袋、眼睛一亮,略抱歉地朝展颜伸出手,“真对不起,咱俩上次见面还是在小时候,我都把你的长相给忘了。”
“没……没关系。”
展颜尴尬一笑,伸出手握了握年轻版师母的手。
20年前的师母即已非常健谈。听说展颜不熟校园,她便主动提出要带她参观,“不过,我得先去学生会办公室送个文件,你跟我一起去吧?”
展颜自然答应。
2005年的学生会办公室仍在逸夫楼一楼。展颜跟着王小羽重回楼内,向左拐进走廊,推门而入,又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安然,展飞,你们也在啊。”王小羽扬手打招呼。
展颜咽下忐忑,目光却炯炯地盯上前人。果然,这对隔桌而坐的年轻男女是她的父母。
在王小羽的热情介绍下,展颜以“远房表妹”的身份与【年轻版】的父母重新相识。
年轻时代的父亲头发乌密,五官深邃,剑眉入鬓,眸若星辰,仅凭长相就极引人注目,难怪是20年前被称作“系草”的人物;
年轻时的母亲也不遑多让,唇红齿白、目光如水,气质出众。可在我见犹怜的外表下,展颜却分明感到了一股难以靠近的清冷。
若是没有当年的案子,父母应也是一对璧人吧!展颜在心里暗想,转头看起屋里陈设,忽然被挂在墙上的日历吸引了目光。
画着牡丹和豪车的大幅日历中间,赫然写着【9月】。
“表姐,今天是几月几号!”她惊呼。
“今天才刚开学,肯定是9月1号啊。你忘了刚才看到的军训生了?”王小羽轻笑。
展颜讪笑着附和,目光却难掩沉思的清冷。她在心里盘算:抛开20年的时差,若这里是9月1号,那相比于自己时空的11月1号,这里的时间线就刚好提前了2个月。
可这里的时间,为什么会提前呢?
展颜想不通,更无心去想。此刻,她只想尽快找到陈琛,找到办法重新改变他的命运。
对了,她跟陈琛初遇的日子,不就是【9月1号】嘛!
她立刻脱口追问:“小羽姐,陈琛是这个时空的人吗?你们认识他吗?”
王小羽一怔,忍着笑答:“他……是这个时空的人,哈,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问。他是我们班同学。”
展颜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不禁懊恼结舌。幸好王小羽没在意,跟展鹏飞和安然告个别,便带她去参观校园。
“这边是学生食堂,马路那边就是女生的宿舍,一直张罗装修,可惜一直就这么破着,估计到我们毕业也装不了。”王小羽又笑。
展颜恍然,原来师母在年轻时代就这么温柔爱笑。
20年前的校园布局与20年后相差不少,只有几栋老建筑的位置没变。展颜悄然记下去往逸夫楼的路线,心里暗定下今晚的计划。
【结合此前与陈琛初见之时,她准备在2005年重启的时间线里,与陈琛再度相遇。】
“还在想着陈琛呢?”
王小羽瞥了一眼展颜,忽然道。
“嗯……嗯?”展颜顺口答音,忽觉不妥,赶紧找补:“没有没有,我只是……”
“没关系啦,不用解释。”王小羽笑着打断,停下脚步,面对展颜,略郑重地捏住她的手:“可惜我跟陈琛不熟,帮不到你什么,但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总之,加油。”
与此同时,安然也将展颜这个“突降”之人的情况记下心来,转头便汇报给了陈雪原。
“陈老师,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知道了。”陈雪原淡淡地答复,放下手中记录信息的纸笔,起身走到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的初秋倦鸟,抬手摩挲下巴上的短须,“小安啊,你觉得我儿子如何?”
“学生但凭您的吩咐。”安然平静地说。
“呵呵——”陈雪原终于笑出来,“我会再联系你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