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他更换了一次住所,行事更加谨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存在,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持续的监控。守秘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在第七天的傍晚,龙辰终于决定离开。他体内的力量基本稳固,“混沌之钥”初步驯服,对地球圈的隐秘格局也有了更宏观的认识。
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他的目标,依然是东京湾。那个被代号“苇原”提及的、处于“低功耗休眠”状态的潜在接口,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调查对象。它不像海葬岛那样被疯狂激活,风险相对可控,又能接触到可能与“学院”不同的、对待“星骸系统”的势力或方式。
他没有选择飞机或常规交通工具。他的身份敏感,使用假身份乘坐国际航班风险太高,且容易留下痕迹。
他选择了更隐蔽的方式——偷渡。
通过之前在小城地下渠道搜集到的信息,他联系上了一个专门从事东亚沿海隐秘航运的蛇头组织。支付了不菲的费用后,他将在第二天深夜,于邻省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搭乘一艘前往日本九州的外表破旧、实则经过改装的高速货轮。
夜幕降临,龙辰清理掉旅馆内所有的个人痕迹,如同一个普通的背包客,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中。他需要先乘坐长途汽车前往邻省的汇合点。
就在他走向汽车站的路上,经过一个热闹的夜市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混沌之钥”在他贴身收藏的布袋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指向遥远的日本,而是就在这条街上!目标……是一个正在街边摊位上,售卖各种仿古工艺品和旧货的干瘦老头。
龙辰的目光扫过那个摊位。上面摆满了锈蚀的铜钱、残缺的玉佩、仿制的瓷器,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金属零件。引起“混沌之钥”感应的,是摊主挂在腰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只有拇指大小、布满绿色铜锈的铃铛。
那铃铛看似普通,但在龙辰的感知中,它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微薄、却异常精纯古老的能量,其属性……与他从禹王神碑和“星尘守卫”身上感受到的、属于“星骸系统”的冰冷秩序感,有几分相似,但又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沉淀感。
这不是“源钥”碎片,更像是一件……与那个系统相关的、流落人间不知多少岁月的……信物?或者工具?
龙辰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走向了那个摊位。
一块脏兮兮的油布上,杂乱地摆放着各种真假难辨的“古董”。
生了绿锈的铜钱,缺了角的玉佩,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机械零件和老旧书籍。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正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打盹,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似乎根本不在意有没有生意。
龙辰的感知牢牢锁定在老头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腰间。
那里用一根红绳,挂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布满铜锈的古旧铃铛。
就是它。
“混沌之钥”的悸动,在靠近这个铃铛后,变得异常清晰。
这东西……
龙辰的内心掀起一丝波澜。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枚看似平平无奇的铃铛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稀薄,却又异常纯粹古老的能量。
那股能量的本质,与“星骸系统”那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同出一源。
但它又截然不同。
如果说“源钥”碎片是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法则具现,冰冷而无情。
那么这个铃铛里的能量,就像一块万年寒冰,在人间烟火里被熏烤了千百年,染上了一丝属于凡尘的温度和杂质。
它不再那么纯粹,却也因此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性”沉淀。
这不是“源钥”碎片。
它更像是一件……与那个庞大系统相关的、因为某些未知原因而流落凡间、经历了漫长岁月洗礼的信物。
或者,是某种特定用途的工具?
龙辰不动声色,蹲下身,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串仿制铜钱。
“老板,这串怎么卖?”
他装作随意地问道。
那打盹的老头眼皮动了动,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比了个“五”。
“五十?”
“五百。”老头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
龙辰放下铜钱,又拿起一块裂纹遍布的玉佩。
“这个呢?”
“八百,不讲价。”
龙辰的动作很慢,很自然,像一个真正对这些旧货感兴趣的买家,在摊位上挑挑拣拣。
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铃铛。
终于,他似乎是无意间看到了老头腰间的东西。
“老板,你腰上挂的这个小铃铛,挺别致的,卖不卖?”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
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头,身体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僵直。
他那双始终半眯着的、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敷衍,而是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了龙辰。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浑浊,清澈得吓人。
他没有回答龙辰的问题,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龙辰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
夜市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
周遭的人来人往,都成了无声的背景板。
老头的视线在龙辰的脸上停留了数秒,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移动,落在了龙辰贴身存放“混沌之钥”短柄的衣袋位置。
最后,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按住了腰间的那个铜锈铃铛。
一个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听见的“叮”声,传入龙辰的耳中。
那个极轻微的“叮”声,并非金属撞击的脆响,更像是一滴水落入幽静的深潭,在龙辰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夜市的喧嚣在这一刻彻底远去。
老头的身体不再佝偻,那挺直的脊梁仿佛一杆标枪,刺破了周围的凡俗气场。他那双清澈得吓人的眼睛,不再是试探,而是审视。
一种古老而沧桑的威压,从他干瘦的身体里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