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草薙真一化作的飞灰，在灼热的空气中缓缓飘散，为这场疯狂的落幕，画上了一个虚无的句点。
整个地底空洞，只剩下能量逸散的余波，与粗重的喘息。
所有幸存者的视线，都定格在那个毫发无伤的身影上。
龙辰。
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始至终，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分毫。
那面替他挡下了一切的古朴铜镜，已经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代价，仅仅是一件法宝。
塞缪尔那张纯金面具下的非人面孔，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荒诞”的情绪。
一个凡人，用一件凡物的法宝，硬生生接下了一次蕴含着“星骸”本源的自爆攻击？
这不合理。
这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法则！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龙辰缓缓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抹过唇边。
一抹微不可查的猩红，被他拭去。
他受伤了。
虽然微不足道，但终究是受伤了！
这个发现，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塞缪尔几乎要凝固的神性本源中。
原来，他不是无敌的。
原来，他也会受伤。
原来，他终究还是一个会流血的，凡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扭曲而尖锐的狂笑，从塞缪尔的喉咙里爆发出来，无数个音节重叠在一起，形成刺耳的杂音。
“龙辰！你果然还是受伤了！”
“为了抵挡一个疯子的自爆，你耗尽了最后的底牌！”
他身边的金色神术光矛，数量再次暴涨，密密麻麻地悬浮在半空，将整个空洞都染上了一层肃杀的金色。
“凡人的极限，终究只是凡人！”
“现在，你还拿什么来对抗一位……神！”
塞缪尔张开双臂，摆出了审判者的姿态。
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
龙辰先是硬抗了守护傀儡的一击，接着又耗费了珍贵的护身法宝去抵挡草薙真一的同归于尽。
他一定是外强中干，此刻不过是在强撑！
这是最好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龙辰放下了手，看着状若疯狂的塞缪尔，那张年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近似于怜悯的表情。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底牌确实用完了。”
“接下来……只能动真格的了。”
动真格？
塞缪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龙辰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任何能量的预兆。
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他整个人，从塞缪尔的感知中，彻底消失了。
不是速度快到无法捕捉。
而是他的存在，他的因果，他的概念，在这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塞缪尔的神性直觉，疯狂地发出了警报！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恐惧，攥住了他的核心。
跑！
必须跑！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一只手，已经穿过了他身前那层层叠叠的神术护盾，穿过了他那由神性金属铸造的铠甲。
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胸口。
龙辰的身影，重新出现。
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从未动过。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龙辰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我杀过的神，比你见过的都多。”
塞缪尔全身僵硬。
他低头，看着那只按在自己胸膛上的，属于凡人的手。
没有力量。
没有能量。
但他的神性，他赖以为傲的，超越凡俗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流逝，崩溃，瓦解！
“不……不可能……”
“我的神力……我的神性……”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惊恐地咆哮着，试图调动力量反击。
然而，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光矛，只是闪烁了两下，便一根接着一根，黯淡下去，化作了纯粹的光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力量，正在被“偷”走！
“没什么。”
龙辰五指微张，一柄由漆黑混沌与紫色雷霆交织而成的长枪，开始在他的掌中凝聚成型。
那不是实体。
而是纯粹的，概念的具现。
混沌，吞噬一切。
雷霆，审判万物。
而塞缪尔的神性，就是这柄概念之枪最好的燃料。
“只是……废物利用而已。”
话音落下。
长枪成型。
“噗嗤！”
没有给塞缪尔任何反应的时间。
那柄漆黑的雷霆长枪，从他的前胸贯入，后心穿出！
狂暴的混沌与雷法之力，瞬间在他的体内爆发。
“不——！”
塞缪尔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恐惧的嘶吼。
他那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非人语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分解成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名为“塞缪尔”的，凡人的惨叫。
金色的面具寸寸碎裂，露出一张因为极致痛苦而扭曲的，属于中年白人男性的脸。
他的身体，从被长枪贯穿的伤口开始，一寸寸地化为灰烬。
神性被剥离，神体被瓦解。
这位不可一世的“学院”主教，连一句完整的诅咒都没能留下，便在无尽的惊骇中，彻底湮灭。
连同他的灵魂，一同归于混沌。
龙辰随手一挥，那柄由塞缪尔神性构筑的长枪，也随之消散。
整个地下空洞，彻底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无论是幸存的雇佣兵，还是那群深海祭司，都像是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只巨大的海怪触手，也停止了无意识的抽搐，庞大的身躯开始快速地腐败，溶解。
它的召唤者，死了。
龙辰没有理会这些已经失去威胁的残兵败将。
他转过身，走到了祭坛的废墟中央。
那枚因为失去了草薙真一的献祭，又重新恢复了漆黑的“星骸接口”，依旧在不安地脉动着，撕裂着周围的空间。
龙辰伸出手，缓缓覆盖在晶石之上。
“嗡……”
混沌的气息，温柔地涌入。
不是镇压，不是毁灭。
而是梳理，是安抚。
那狂暴的空间裂痕，在他的力量下，开始一点点地被抹平，被修复。
接口紊乱的能量，被一股更加源初，更加霸道的力量，强行导入了正轨。
一切，都在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