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照壁，我刚要跨出门槛，就听到一记男音响起，“不要出来！”
步伐随即一顿，抬起眼，就见外面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飘飘渺渺。
紧接着，一个男人拉着刚刚那个女孩子的手便从雾气中走出，“小萤儿，我们不是一世人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呆呆的看着他，“小文哥？”
他跟生前大不相同，不是说他模样变了，而是他眼里有了神采。
看人不再是痴痴傻傻，开智了！
小文哥嗯了声，腼腆的笑笑，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子，“她没心没肺的，没吓到你吧。”
我下意识的看向女孩子，心头也有些失笑，纸人么，能有心有肺就怪了！
也不知道武妹是不是故意的，给她五官做的极其夸张，乐开花了一样！
搁小文哥身边一站，气氛冰冰凉凉，她笑的愣是欢天喜地。
好像是漫画里的女主复活了，下一秒就能元气十足的朝你挥起手，早安！
挺好。
瞅着喜庆。
我摇了摇头，看向小文哥难掩自责，“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小文哥却抬起手指了一下天，“你看那是什么？”
我抬头看去，月亮高悬，仿佛在夜空里洒下清辉，旁边是忽隐忽现的星星。
“星星就是你……”
小文哥笑着，“小萤儿，你的一点点光，照耀了我们。”
我收回眼，“不，小文哥，我没做什么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说起来，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让你有了软肋，才会受到坏人的威胁。”
小文哥眼神清澈的看着我，“生前我浑浑噩噩，到了下面脑子才变得灵光，我看到了富贵叔，长毛叔，小葫芦叔……他们对我讲，是你送的我好走，你还给我送来了一个女朋友……”
说起这些，他还有点害羞的看向身旁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模样像极了正在热恋中。
旁观的我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纸人送对了！
他俩挺合拍！
就是女孩子的那双大眼睛……
果真是明亮又闪烁！
乾安没扒瞎，属实双眼爆皮！
“今晚我是来感谢你的，不是听你道歉的，只不过有门神阻挡，我进不去，还好这里算我女朋友的半个娘家，是你哥哥创造的她，门神没有拦着她进门……”
小文哥一脸真诚的说道，“在这里，我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小萤儿，谢谢你没有嫌弃我，谢谢你让流落街头的我有了一个温暖的住所，能吃饱饭，能穿干净的衣服，生前很多人打过我，骂过我，可我想起他们却没有丝毫怨恨，不是我不想怨，而是怨不起来，因为我一想起那些前尘往事，不知怎的，总会率先想起你，想起你带我去养老院，想起你一遍遍教我记住新名字，你说我不叫大傻，我叫小文……”
我捂着嘴，笑着点头，隐忍着某种情绪，“那你喜欢小文这个名字吗？”
“喜欢。”
小文哥笑的憨厚又苦涩，“从我有记忆起，就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所有人都叫我大傻，没人在意过我，也没人觉得大傻这名字不妥，是你给了我尊重，我到土地爷那里的时候，文书上写的也是小文，这就是我的名字，小萤儿，大傻死了，小文会重新投胎，下辈子，下下辈子，世间都没有大傻了，新生的会是小文，你赋予的小文……”
我嗯了一声，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小文哥，谢谢你。”
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没有怪我，谢谢你，帮我解开了一部分心结。
小文哥摇了摇头，笑容干净纯粹，“小萤儿，我走了，在下面我还有好些年的阴寿要还，不过我不孤单，有女朋友陪着我，我很满足……”
我自然欣慰，小文哥太孤单了，生前没有家人，死后能有个纸人陪他，也算是一份慰藉。
眼见他俩要消失在雾气中，我猛地想到慈阴，“小文哥，坏人的血丹你知道在哪吗？”
“这个我不知道……”
小文哥的身影逐渐透明，“她太厉害了，我想到她都会害怕，在我下来后，她还在我耳边说，是你害死的我，她是因为你才不得不杀我，还好我后来拿到了土地文书，有阴差护佑，她才没有继续对我说些什么，我只知道她想让我恨你，其余的，我都不清楚……”
看来慈阴在哪都是立棍儿的。
我没再纠结，“好，你们回去吧，小文哥，有需要的就给我托梦，我烧给你！”
呼呼~~
风大了几分，雾气被吹散后，小文哥和女孩子的身影也一同消失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终归是凉了。
扭头刚要回去，一张碎纸随着风簌簌的飞来。
我顺手接过，居然又是观音签文：‘骑马持鞭直过来，半有忧危半有灾，恰似遭火焚烧屋，天下一雨荡殃灾’。
轻声念完，此签文半忧半喜。
可能因好事而得灾，也可能因坏事而吉祥。
一时得福，不必高兴，一时得祸，不必悲伤，只需行善就好。
牵着唇角笑笑，签文倒是很符合我的实际情况。
看向小文哥消失的地方，路灯留着一隅萤光。
我明白，这是小文哥对我的祝福。
灵体的超强感应力让他知道我前路崎岖。
所以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像春花姑姑那般，给我送来鼓励。
呼出一口气，我回到客厅再次将签文的纸张折成一只纸鹤，放到大大的玻璃瓶罐子里。
里面的纸鹤很多，有的是用车票折的，有的是用脏兮兮的贺年卡折的，还有红色的碎纸，花里胡哨的小卡片，车票是哥哥们早先买的，其余的大多是流浪大叔们给我的。
现如今都成了我的念想，自叹不如华表鹤，故乡常在白云中。
摩挲着玻璃瓶身，我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在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蹲在院门口掷着嘎拉哈。
一个面容模糊少年走到了我身前，嗓音清润动听，“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仰头看他，“我在等我爸回家。”
“你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老实的摇头，“不知道，等干完活就会回来了。”
梦里的少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声音温柔，“你怎么不去屋里等着呢。”
“我怕黑。”
我垂下眼，“一会儿天就黑了，我自己在家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