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里很想说,齐经理您真的错怪医生了。
去年我发现败气疯涨的阶段,曾连续去小诊所扎过消炎药。
并且还换着花样儿扎,想着消炎药再贵,也比败家划算,伤身就是赚!
现在倒是明白啥叫因小失大了!
不怪别人。
只能怪我自己。
“齐总,您先控制下情绪,谢小姐的化验报告都在这里,您可以自己看……”
医生耐心道,“您的心情我很理解,我已经为谢小姐申请了强效抗生素,只是该药对肝脏的刺激很大,谢小姐的肝功能情况又不大好,这个药或许会加速她的肝脏硬化,严重的还会导致肝衰,而谢小姐即使挺过这一关,醒来也容易留下脑出血的后遗症,可能需要长期复建,虽然这都是概率问题,你们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房里有几秒的死寂,随后传出了吱嘎!尖锐声响,貌似有谁撞到了桌柜。
哥哥们高呼出声,“英哥!!”
齐经理晕了。
即使我睁不开眼,也能感觉到病房里的兵荒马乱。
好在齐经理只是刺激过度昏厥,醒来后并无大碍。
我像是躺在个四处漏雨的病房里,脸颊总有水珠滴溅上来。
一直为我遮风挡雨,处事沉稳的齐经理居然低声哭泣,自言自语般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刘小温强压着情绪安慰他,声线里仍有颤抖,“英哥,小萤儿的情况和普通人不一样,她伤身即是养身,用了强效抗生素只是伤肝,不用的话她真就醒不过来了。”
齐经理没搭腔,许久后,我才听齐经理跟谁通着电话,“三爷真不能回来一趟吗?挺不住的,小萤儿承受的太多了,她就要挺不住了,这回她都没有给人看事情,只是感应了一下而已,败气就冲荡的她脑溢血了,现在败家都缓解不了症状,东爷已经把小萤儿的名牌包和首饰都毁的差不多了,小萤儿也没有苏醒的意思,再这么下去她会被转去重症监护,虚症不但会转成实病,猝死的风险还很大,她以后要怎么办?啊?要怎么办?!”
猝死?
怎么会?
我想说我有意识,只是醒不过来,应该像以前一样,多昏睡一段时间,醒来还会是一条好汉。
衣帽间里的包包珠宝全败祸了也没关系,我有赚钱的能力了,能赚就还能买。
想法不受控的往外乱涌,最后我听到齐经理挑高声腔,“这真是三爷的意思?能有用?!”
紧接着,齐经理又像长呼出一口气,“好,我知道怎么办了,嗯,只要小萤儿的身体能恢复……”
我听出是师父出了什么主意,干着急却说不出话,直听着谁闯入病房,“英哥,找孟钦回来吧!”
是乾安!
他大着嗓门喊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我心头一激,听着乾安继续,“英哥,我们哥五个分析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有孟钦这个贵人能救她!之前万应应在孟钦身边待了五年,她什么大事儿都没有!孟钦一走,她不是心理出问题,就是跳桥骨折的,病的还一次比一次重!您给孟钦打个电话求求情吧,拜托他回来帮帮万应应!至少他能让万应应少受些病痛折磨!万应应的盟约就剩这最后一年了,让她少受些罪吧,这是我妹妹啊!”
“……不、行。”
我生生吐出字,想睁眼,依然只能左眼艰难的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看向不远处的身影。
舌根太硬了,吐出的字都含混不清,“呃,谁、找孟……我、跟谁……势不……”
“万应应!”
乾安冲过来想说些什么,齐经理看向嘀嘀作响的心脏监控仪,不由得拉了他一把,俯身说道,“小萤儿,别着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怕着急,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去打扰到孟钦,放心,我不会找他的,三爷有更好的办法,你会痊愈的,来,先平稳下来,我保证不会去找孟钦,保证!”
我渐渐地安静。
思维又陷入了暗无天际的深渊。
稀里糊涂的睡着,我忽然有了种复苏的感觉,僵硬的身体里像是流进了潺潺的暖流。
仿佛生锈的机器被重新浇灌进润滑油,肌肉似变得柔软,指尖不自觉的颤动。
迷瞪的睁开眼,我看到了上方摇晃的输血袋。
那艳丽的颜色宛如天边的红日,照耀的我全身温温热热。
再度醒来,我是被刺耳的乐曲哭嚎声吵醒的。
睁眼的一刹那,四处都飞扬着铜纸钱。
“我的个妹妹啊!你怎么说走就走啦!”
乾安哭腔很是浮夸,“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就这么把我们扔下啦~!哇~!!”
“……”
啥意思?
我挂了?
他都给我哭毛了!
伴随着乾安的鬼哭狼嚎,唢呐的丧曲儿还在响着。
我懵懵的朝旁边看了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忙不迭的撑着胳膊坐起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又给我吓一跳。
乾安头上缠着白布,跪在我床尾处扯着嗓子干嚎。
正宗的干嚎。
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戚屹候叼着烟在乾安身后站着,像削刀削面似的飞着铜纸钱,跟玩扑克飞牌一样样!
武妹抱着个跟我一般高的女纸人杵在一侧。
刘小温胸前簪着白花,这俩像是在朝我默哀。
最让我开眼的是沐丰哥,他跟举炸药包似的高举着个扩音喇叭,里面正放着丧曲儿大殡葬。
“哎……”
我弱弱的发出声音,晃了晃手,“哥哥们,我,我好像还没死。”
谁知他们全都不看我,乾安依旧张着大嘴在那哭嚎,小舌头都乱颤了,“我的个妹妹啊~!世上的苦要是有八分,你是一分也没吃到啊!谁有你幸福啊!你咋有脸走的啊!哇~!!”
“不是,哥,哭早了,我这……噗噗~!”
哎呀!
戚屹候飞过来的铜纸钱都呼我脸上了!
我一把扯下纸钱,这什么情况?他们是看不着我吗?我成魂儿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又回头瞅了眼,不但看到了枕头上的轻微凹陷,也没看到有另一个我躺在病床上,心头无比的确认,我是真醒了,绝不是啥灵魂出窍!
那他们怎么还对我熟视无睹的?
“哥哥们,哎,你们看看我,我都坐起来了!别哭了,这……”
我正想下地拉起乾安,没走都得让他嚎走了,下一秒,就见一位年长的护士一脸狐疑的拉开门。
见到眼前的灵堂景象她先是大惊,转而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医院!怎么还放上丧曲了呢!都给隔壁病房的病人吓到了!还以为谁去世了呢!谢小姐那不是好好的么!再这样隔壁患者会投诉你们的!快把那曲子关了!”
哥哥们被护士大姨呵斥的倒是老老实实。
沐丰哥咔哒一声关掉了扩音喇叭。
乾安没事人一样的扯掉脑袋上系着的白布条,站起身还不忘扑落两下膝盖。
“搞什么,你们不嫌晦气吗?!”
护士大姨无语至极,“那个小伙子!你怎么还敢在病房里抽烟呢!”
戚屹候尴尬的从嘴里拿下烟,“没点,大姨,我就是习惯叼着……”
“你再习惯把火点了呢!病房里的烟感器要是响了,消防那边会立马出动!”
护士大姨一点没惯病,劈头盖脸的给他们一阵训,看到武妹抱着的纸人,她又是一激灵,“哎呦我的天!这纸人怎么活灵活现的!你们想吓死几个啊!赶紧把那东西弄走!这可是心脑血管科!给其他患者吓得脑梗脑出血了,你们能负起责任吗?!”
“大姨,这事儿不怪我们。”
乾安抬手指了指我,“是谢万萤让我们给她哭灵堂的,她提出的要求,您得骂她。”
“谢小姐半个小时前还没醒呢!怎么要求你们给她哭灵堂!你个大小伙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护士大姨瞪着眼,“我当了这么多年护士长!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家属!是盼着她病情加重吗!”
乾安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我抿唇靠着床头,心头无端有点小暗爽。
该!
让你们整景儿!
跟我还玩起皇帝的新衣了。
这事儿可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小温很长眼力见的带头朝护士长道起歉。
见他们认错态度良好,护士长只能作罢,随后她又过来问了我几句话。
要不说人家是护士长,一码归一码,大姨面对我的神情很温和,还帮我按铃叫来了主治医生。
等到医生进门,看到地面一层的铜纸钱也是皱眉,但他像是心头有数,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哥哥们两句,便给我做了常规检查。
我依稀记得自己昏睡时有半边身子没知觉,醒来惊喜的发现又能行动自如了!
医生对我的恢复情况很满意,叮嘱我好好休息,轻声唏嘘着什么医学奇迹。
我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时看到的输血袋,“医生,我是不是输血了?”
医生转头朝五位哥看了眼,又对着我笑笑,“对,你贫血比较严重,自身免疫功能太差,用了抗生素效果也不是很好,所以,你的家人给你献了血,改善了你机体的缺氧状态,病情整体都得到了缓解。”
“那是我哪个哥哥给我献的血?”
医生刚要开口,刘小温随即道,“得保密!小萤儿,这事儿我们不想告诉你,以免你厚此薄彼,只有你不知道是谁给你献的血,你才能对我们五兄弟一视同仁。”
成!
我没再追问。
想来是师父给出的法子。
哥哥们先是给我输血,又在病房里搞出灵堂现场,好推助我快点醒来……
谁叫我是满级败家子呢!
行啊!
能活蹦乱跳就是赚到了!
偏瘫舌根子发硬的滋味儿太煎熬了!
我心情大美,病去如抽丝的感觉不要太好。
想不到哥哥们的血还能帮到我!
是我亲哥!
我原谅他们刚才吓唬我的事儿了!
等医护人员离开,我对着五位哥就想表达下感激之情,没成想他们依旧不搭理我,不过手脚倒是麻利上了,只见他们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铜纸钱,武妹还不忘给纸人从上倒下的裹好黑塑料袋。
最后他们推着乾安坐到我病床边的椅子上,其余人没给我留一句话,甚至都没看我,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就结伴离开了!
潇洒的我都有些不适应!
怔愣了几秒,我看向大爷般翘起二郎腿的乾安,“他们为啥把你留下来了?”
被排挤了?
“还用问?”
乾安一脸欠扁,“当然是我最会气人,出口成脏,满腹经纶,才总能得到单独照顾你的殊荣。”
啊。
原来如此。
就说怎么哪次醒了都能看到乾安!
合着他是承接着使命才特意留守在医院的!
我笑了笑,“行吧,那你可以开始了,铆劲儿气我吧。”
“气你个头,你脑血管都爆掉了,我再气你不得还那样……”
小老哥五官跟抽筋了似的,露着后槽牙,嗓子里挤出死动静,“呃……呃……”
“唐乾安!”
可真会气人!
我出手打他,“揭人不揭短你不知道吗!”
乾安吃了我两拳,笑的有些晦涩,“万应应,还是这样的你好。”
我收回手,心头弥漫出酸楚,“乾安,这回真的很谢谢……”
“你这样真比口眼歪斜还在那淌哈喇子强!”
乾安一秒不正经,“呃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曲项向天歌呢!”
“唐乾安!!”
欠锤!
跟他这么一闹,我也算明白了哥哥们的苦心。
有时候控制着不去对一个人好,不去关心一个人,远远比关心她还要难。
哥哥们是真的怕了,他们不理睬我,不让我感动,才能削弱败气发作的可能性。
于是我识相的没去问齐经理和东大爷,只是问这次帮我败了多少,家里的衣帽间还剩下啥了。
乾安递来手机给我,“东爷也帮你败出经验来了,老头儿每毁一样就拍下一张照片,从而才能加重你的心疼程度,你看看吧,反正你那衣帽间是空了八成,被扫荡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