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衣柜旁边坐下。
我示意乾安在我要躺下的头顶位置将那根蜡烛燃起。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乾安知道这蜡烛火苗就相当于我的命。
只要我前脚一咽气,后脚蜡烛就会倏然熄灭,起到的作用跟发令枪差不多。
毕竟这事要抓的时间差太短,再加上是头一回干,啥都处于摸索阶段。
若是乾安不确定我咽没咽气,紧张过度的出手太重。
一来容易让我死透了,过后很难救活。
二来他也容易延误时机。
咱干这些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送大哥出去么。
别折腾了一溜十三招,我搁这献祭了,大哥也没出去,那算抓瞎了!
乾安配合的点起蜡烛,见夜风顺着碎玻璃不断的灌进来,吹得烛火来回摇晃,他还从包里翻找出宽胶带,对着窗户玻璃粘了粘,临时补住了那道缺口。
我一脸欣赏的看着他,胆大心细,不愧是我的小老哥!
乾安搞定完窗户玻璃就蹲回我身边,眼神示意他准备好了。
我没说话,又咬了下中指,指腹对着他眉心点了点。
此举纯粹是用我女子的阴气压一压他身上的阳火。
否则他阳气太重,又属童子之身。
那大哥别说跟他一起出门了,靠近他都受不住。
全部搞定后乾安像被我点了个红脑门,看着还有些可爱。
头顶燃烧着蜡烛,我规规矩矩的躺好,眼神示意那灵体大哥过来,行不行就看这一锤子了!
屋内冰冰凉凉。
冷风吹打着糊窗的胶带纸还发出乍乍声响。
灵体大哥脚跟不着地的飘荡过来,见我直挺挺的躺在破地板上,他对着我居然深鞠了一躬,“阳差小妹妹!大恩不言谢,在下来日定当报还!”
我躺那的滋味儿着实怪异。
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接受临终瞻仰。
好在那大哥下一秒就干脆果决的冲进了乾安身体里,乾安随即打了个激颤。
我下意识的憋了口气,之所以要让乾安带大哥走,就是让乾安做为灵媒载体。
如此一来,大哥既能借助乾安的阳气冲破门外的冲天阴气,乾安还能套上内裤将大哥藏好。
别看就两层楼,跑出房门的一瞬间,乾安面临的就是重重挑战,正经的艰难险阻,闯关夺隘!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大哥初始化状态了弱归弱,倒也有个好处。
他进到乾安的身体里不会给乾安造成伤害。
再加上他不会去操控乾安,乾安还能保持自己的思维意识,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当真让我放心不老少。
“大哥,咱俩现在就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给点力,别让老弟太遭罪……”
乾安咧着嘴嘶嘶了两声,像是冻得发冷,毕竟是阴灵入体,他难免不适。
缓了几秒,乾安搓了搓双手,直接掐上我的脖子,哆哆嗦嗦的开口,“万应应,你可不能真死了,要不然我肯定得进去吃花生米,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我眼神示意他安心,放心大胆的掐吧!
乾安提了提气,掐我脖子的双手随即收紧。
我躺着一动没动,从乾安的脸皮下,还清晰的看到了那大哥的五官。
这灵体大哥真是一脸的抗拒模样,甚至都不太敢看我,好像是被迫作案。
乾安在我身旁单膝跪着地,掐着我脖子恨不能龇牙咧嘴,喉咙里挤着声音,“你咽气吧……咽吧!”
“……”
我等了两分多钟。
脖子丝毫没有扼喉感。
眼瞅着乾安还跟便秘似的在那咬牙切齿,我无语的拍了拍他手腕,大哥,你嘛呢?
那表情能不能和手上的力道成正比!
我穿个高领毛衣还有个勒脖子的感觉呢。
你这给自己忙活的满头大汗,我啥事儿都没有,躺的是舒舒坦坦。
再过一会儿快要睡着了!
使点劲儿!
你现在和这大哥是一体的!
别跟这摆造型了,抓替身呢两位哥!
乾安接收到我的眼神,脸还在肩头上蹭了蹭擦汗,看着我都要哭了,“擦他媽的,这活儿太难了,主要是心理上承受不住,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真下不去手……”
我隐忍着不耐,抬起手腕让他看了看腕表时间,八点五十了!
再磨蹭十分钟金姨好上来了!
这种事最忌讳打扰,一但金姨贸然进来扰乱了屋内气场,先前做的所有准备都要功亏一篑了!
到这步你只能给我背水一战!
掐!
撒冷的掐!
“啊!”
乾安咬牙发出怒吼,“去死吧!!”
十指在我的脖子上猛然发力,我立马感觉到呼吸不畅,双腿都下意识的绷直。
谁料乾安掐了没几秒又松开了手,我不受控的捯饬儿起长气,没待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乾安便自顾自开口,“大哥,你拦着我做什么!时间有限,咱哥俩得速战速决啊!”
“不行,这太残忍了……”
乾安的嗓子里又发出那大哥的声音,旁观看他好像精神分裂了在那自言自语,“这阳差小妹妹的眼珠子刚才都憋红了,我受不了,不行,我看不得这个,不能害人性命啊。”
“咳~!”
我咳了声,舌尖立马又抵到上牙膛,用眼神告诉他俩快动手!
当我不遭罪啊!
咱别玩死去活来这出行不?
劳烦给点力,一鼓作气的弄死我吧!
乾安长期跟我打配合,自然有默契在。
听到他身体里的那位大哥还一口一个念叨着不行,乾安抑制不住的炸了,“不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到这步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否则的话就全白忙了!”
没待喊完,乾安掐着我的脖子又用了十成的力气,“别再拦着我!万应应!你这个大冤种!!”
我本能的半张起嘴,直看着乾安目眦欲裂。
他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用力过度跟着高高突起。
窒息感接踵而来。
我形容不出的痛苦,双手无措的拍打着身下的地板,两条腿胡乱的蹬着!
看出去的视线更是越来越红,仿佛是岸边匍匐的鱼,挣扎着想要跳回水里。
啪嗒~!
液体落到我的脸上。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嘴巴大大的张着。
到这步我终于体会到了自鲨者的痛苦,实在是太遭罪了!
友情提示,咱在生活中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坎儿,都咬牙撑住,千万别走自我了断这条路!
它难受就难受在不会给你痛快的,这短短的两三分钟像是被无限拉长。
生不回来,死不彻底的!
我甚至都有了生孩子顺转剖的无助感。
哪管你干脆的给我一刀呢!
别用锯齿拉气管行吗?
痛苦到极致时,我只感眼球都要憋爆裂了!
下意识的抬起手要去抓乾安的脸……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叫个短暂停。
换个死法吧!
别掐了!
实在不成给我一闷棍,脑袋削开瓢也行……
噗通~!
我抬到一半的手臂陡然垂落在地。
思维倏地断电。
喉咙里亦是发出了一记微不可闻的‘嗝~’。
几乎是一瞬之间,我就有了种通体舒畅的滋味儿。
如释重负一般,身上轻的飘然如仙。
好舒服啊。
解脱了。
我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
懵懵的抬起眼,就见乾安念叨着什么灭了灭了。
他像是吓着了,身体朝后一坐,又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慌里慌张的就朝门外跑去。
我不知他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就见一支白色蜡烛立在地板上。
捻头还黑黢黢的。
他指的是蜡烛灭了吗?
我稀里糊涂的站起身。
貌似变成了一片树叶,周身都轻飘飘的。
再看向刚刚躺着的地方,我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一个我歪头躺在那里?
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的心跳,思维也变得空空洞洞。
嗵嗵嗵~!!!
跑动的声音很大。
地板都像要被踩出个洞。
我循声看去,跑到客厅的乾安居然又折返了回来。
他脸上写满了火上房,直奔窗台墙根,捡起地面的红色内裤就要往脑袋上套。
我被那红色晃到了眼睛,好像是看到了一团烈火。
吓得我抬起小臂挡住视线,试图缩进墙里。
没成想乾安往脑袋上套内裤的动作一顿,竟然直直朝我看了过来,眼底还写满了惊愕。
我害怕的难以名状,身体半隐半现在墙壁里,战战兢兢的和他对视着,“火……火……”
“万……”
乾安的唇角动了动,随即又像狠下心,一把将内裤套在了头上,拔腿朝客厅外冲去。
我习惯性的呼出一口长气,尽管觉得自己没必要喘气,可还是有着控制不住的肌肉记忆。
纳闷乾安要去哪里,我飘到卧室门口,就看他拧开了门锁。
下一秒,我居然在乾安的背身处看到了一张白惨惨的中年男人脸。
情形像极了乾安背着一个男人。
那个陌生男人看着我还一脸的感激,似无声的说着谢谢。
我拧着眉头略有疑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感谢我。
本想跟上前去问问,就见乾安打开的房门外黑雾缭绕。
那些黑雾瞬间便转换成一颗颗骷髅头,张着黑黝黝的嘴,密密麻麻的挡在乾安身前。
我没来由的惊恐,自顾自朝后飘了飘,“鬼、有鬼!”
但见乾安没有丝毫迟疑的冲了出去,我又莫名其妙的心安。
簌簌~扑簌簌~!
夜风呼呼的侵袭而入。
我怔怔的看过去。
原来是玻璃上粘着的胶带纸被冻硬吹开了。
刚刚乾安跑到那边拿红内裤的时候,我隐约的就看到窗台前有一扇波浪形的气流。
仿若是透明的屏障。
飘渺如雾。
只是被他一冲就像是散开了,很神奇。
我慢悠悠的飘荡到窗台前,试图找寻那扇气流的影子。
谁知眼一抬,竟然在破碎的玻璃处看到了画面。
那尖锐的小缺口像是给我放起了电影,里面的景象是活灵活现。
我看到了一处农家院子,有个四五岁小姑娘蹲在水盆旁边玩,“妈妈你看,虫子会从刀螂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这是大姐教我的方法,刀螂妈妈的肚子不会疼了吧。”
画面里随即出现了一位面容模糊的妇人。
她温柔的摸着小姑娘的头,“应应,你蔡爷爷算的准啊,他说你是菩萨再来人,心善。”
我傻傻的发笑,思维渐渐地复苏,感觉到了久违的甜蜜,“妈妈,这是我妈……”
“骑大马喽~骑大马喽~!”
画面的场景一换,我看到爸爸抱起一个小姑娘坐到他后脖颈,他双手把着小姑娘的腿,走在田间地头的小路上故意晃着她,“三儿!咱骑着大马去街里,爸给你买图画本,驾!驾!”
小姑娘紧紧抱着爸爸的头,咯咯直笑。
我看着画面也笑,记得那是我最想妈妈的时候。
爸爸带我去给妈妈上了坟,回来的路上一直在逗我开心。
场景变换的很快。
我看到自己在蔡爷爷家学习打卦。
看到来京中后和哥哥们嬉笑斗嘴。
都是很开心的回忆,看的我乐不可支。
紧接着,我看到自己在雪天脚滑摔倒,孟钦要扶我站起来。
可画面里的女孩子却像是戏精上身,嚷嚷着脚疼,转回手就抓起一把雪扬到了他脸上,笑的是没心没肺。
孟钦蹲在地上,看着那时的我一动不动。
轻柔的雪仿佛给他的五官镀了层糖,传递出的情绪很是莫名。
女孩子不敢在笑,赶忙给他擦干净脸,“孟钦,你生气了?”
孟钦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我心口没来由的一紧,很奇怪的感觉。
看别的画面都想笑,唯独看他,我有了想哭的意味。
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干的,我好像丧失了哭得技能。
但思维却乍开了一条缝隙,我貌似可以一念而至,想去哪就去哪……
心愿。
最后的心愿。
想着,我伸手摸向画面的里抱起女孩的他,“孟钦……啊!”
一股巨大的气流忽的推着我穿出了窗子。
周遭的景物急促的变幻。
嘈杂的人声伴着车笛忽远忽近的敲打着耳膜。
我吓得不轻,感觉自己像一件衣服在空气中狂甩。
等我惊慌失措的站定,眼前竟然是一道熟悉的卧室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