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啊。
我怔怔的看着还在掌心盘亘的紫气。
太突然了!
都给我整一愣。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夜空,妈妈呀,老天爷的出手要比我快,王胜男是真遭天谴了!
轰~咔咔~!!
又一道白光落下。
仿佛探下来一根弯弯曲曲的树枝,径直劈到了大姐身上。
怪异的是那白光还像一道绳索,劈到大姐就将她束缚住了!
大姐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挣扎间还惊恐不已,“小妹!这什么情况!”
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局势,哥哥们也随之紧张,“小萤儿,你大姐怎么也遭雷劈了!”
眼见他们要冲过来,我赶忙抬手,“不要靠近,这是好现象!天道帮忙了!”
说着,我也朝一旁让开了几步,就见束缚大姐的雷光推着她到了王胜男身前。
王胜男被劈的已经没了反应,待大姐靠近,她轻飘飘的就从身体里走了出来。
如同某一种形式上的交接,王胜男的魂魄稀里糊涂的就从躯壳里出来了。
并且走出来的她像是大幅度缩水,变成了一个都没有我胸口高的小女孩儿。
她外表看上去还很瘦弱苍白,有双很大的眼睛,正困惑的四处看着。
貌似被劈懵了,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光便推着大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进入肉身。
大姐的魂灵朝前一栽,进入躯壳的一刹应该很像撞进了麻袋里,她冷不丁的自然会不适应,眼睛一翻,身体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哥哥们顺势跑上前,侯哥扶起大姐的肩膀探了探她的鼻息,眼神示意我没问题了!
轰隆隆……
夜空里的雷音随即消隐。
我一时间百感交集,立马在心头道谢。
果然是天降祥瑞,我大姐能回来了!
最意外的是这步完全没用我操心。
天道轻轻松松的就帮我搞定了!
起势后功德的大礼包简直不要太丰厚!
“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王胜男回头看了眼被哥哥们簇拥的大姐又看向我,“谢万萤!你杀了我!你这是作孽!!”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我心头竟毫无波澜,“抱歉,我跟你不熟,你该上路了。”
“你少来这套!我可是你亲二姐!”
“万昭昭,上路了,万昭昭……”
天道的配送服务也是相当到位,阴差都给安排好了!
有时候立场一调换,我听着阴差那冷腔冷调都觉得是天籁之音!
“不,我不能下去,会遭罪的,我怕疼,我特别怕疼,小妹,你救救我!我能不走啊!”
小姑娘的脸上跃起惊恐,她试图拉扯我,但变成灵体的她又惧怕阴阳先生身上的烈气,所以她畏畏缩缩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小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用笔扎你那一下,其实我不是想害你,我真的特别特别心疼你,只是我太怕了,要是慈阴真把血丹诞下来,我就完了,我只能断臂自保啊!”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上回她好像就说过断臂自保。
这胳膊跟着她也够遭罪的,总得被断!
“小妹,都是慈阴把我教坏的,她说要想做成大事,就得有杀父母的心,都是她害的我啊!”
她连哭带嚎起来,“你带我回去重新教化吧,我会变好的,我本性很善良的……小妹!”
我跟前来的阴差大人道了声谢,偏过头就没再看她。
事情到这步,我发现自己对她既没有亲情,也没有特别汹涌的仇恨。
换句话说,让她给我磋磨的都麻木了。
其实慈阴很会对症下药,教给她的攻心之法对我都很有用。
尤其是她那句‘姐心疼你’,每每听她说这话,我都像是被血缘裹挟,很是无力。
好在她今晚来了场大爆自爆,我在瓜田里吃了个水饱,同时也解脱出来了。
“小妹!你真要那么狠吗,小妹——!”
我虽然偏着头,余光也能看到她被阴差大人给带走了。
她太弱太小了,轻飘的像是一片树叶,都不需要用铁链捆绑,阴差大人隔空就能掐住她胳膊,跟扯熊孩子似的,拽着她便去往了幽冥。
许是看出无力回天,王胜男从哭嚎连天无缝衔接成破口大骂,各种问候我跟她共同的父母。
那嘴属实是太脏了。
真得去下面好生清洗清洗。
虽不知她在下面要捱到什么时候才能偿还完罪孽,有一点我很清楚,我跟万昭昭再无交集了。
“小萤儿,你不用担心,你大姐只是魂灵的气脉太弱,冲撞晕了。”
走到哥哥们身边,侯哥对着我开口说道,“她跟屋舍融合个三五天就能恢复利索了。”
我点头道,“你们帮我把大姐送到我和孟钦的住处把,等她醒过来了我好照顾她。”
“别,我觉得还是送她回太平巷比较好,她跟孟钦都不熟,醒来看到个陌生妹夫容易尴尬。”
刘小温看向我道,“而且你也得修养,哪有精力再去照顾她,你听话,就把你姐交给我们吧,先让她住到你的西楼,我们会给她雇个临时护工,费用还是你出,没问题吧。”
我难掩疲惫的笑了声,“好,谢谢了。”
“谢啥啊,行啦,你累的都要打晃了,赶紧下山吧!”
乾安下颌朝土路上送了送,“孟钦还在山下等你呢,他说跟你有过约定,不会在你工作时打扰,也不跟我们一起上来,你快去见见他吧,估计你现在也是归心似箭的了,这边全是人,没你啥事儿了,你就别在这当活菩萨了!别整的地球好像离了你就不会转了!”
嘿……
这棵绿油油的圣诞树是怎么回事!
他不都说了文采可强么,说话咋还那么直呢,慧根差就别踏道说法!
我握了握大姐的手,确定她气脉无恙,点头正要离开,武妹很贴心的拿出湿纸巾递给我,“小萤儿,你先把脸擦擦,眉心还有血呢。”
“对,把脸擦干净了,咱妹妹可是殡葬公司千金。”
沐丰哥笑着道,“小萤儿,恭喜你不再是败家子了,我怕是就要失去一个投资人了,痛心啊。”
我忍俊不禁,“几个投资人?”
沐丰哥弹起一根手指,大声道,“一个!”
行事儿!
嘴真不瓢了!
就是他这过年似的表情可跟痛心不沾一点边儿。
“哥,妹妹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就冲这五个魄,我冤种的属性都不能改!
当然,哥哥们都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即便我现在能接收情意了,他们也习惯跟我用另一种方式相处,没谁去提戳心窝子的事儿,不声不响的就要翻篇儿,像是无声的在告诉我,日子很长,不用刻意的去提及什么,往后余生,我们都会是最亲密无间的家人。
擦完脸,我还不忘看向武妹,“干净没?毁没毁容?”
武妹嘶了声,“眉心这伤口很深啊,估摸得落疤,孟钦够呛能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
我啊了声就要翻出手机照脸,“完了,我冲破试炼后固魄汤是不是也得失效,以后我得变丑吧。”
武妹噗嗤一声笑了,压下我的手臂,“逗你玩儿的,落不了疤,你不会变丑,还是有那份……”
顿了顿,他略显高深的说道,“破碎的美感,尤其是你现在,要是在含上一汪眼泪,那就是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甭管谁看到你都扛不住,男女通杀。”
我笑着摆了下手,“那我先下山了!一定要照顾好我姐,回头我给你们去电话!”
说完我扭头朝山下跑出几米,站定后又回头看向他们,“哥!”
五位哥同时朝我看了过来。
我眼睛酸酸的,扯了扯唇角,“谢谢你们。”
他们自然能听出我谢的是什么。
武妹哎呀了一声,别过脸就道,“都说了扛不住她还这样,非得逼着我哭。”
乾安嘁了声,插着裤兜偏过头,“怎么样,我就说这事儿完了她得整景儿,可看是姓谢了,一天到晚她不是搁那吟诗作对就是感谢天感谢地的,动不动就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酸,酸倒牙了都要,得亏她被娶走了,孟钦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沐丰哥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行啦,小萤儿现在不需要消耗了,你说话习惯也改改。”
“对她我改不了,不就是给了她一个我用不上的东西么!有啥好感动的!”
乾安粗着嗓子道,“再说受益人不还是我么!要说感谢也得我说!上哪能轮得到她,万应应,我谢谢你行不,感谢你八辈祖宗!你赶紧去找你老公吧!别在这忙叨人了!”
我哭笑不得,咱也没说啥啊。
见侯哥他们都没再看我,貌似我讨了个没趣,我笑了笑正欲转身,小温又叫住我,“小萤儿,其实你前世帮过我们,要是没有你,我们早都饿死了。”
我没懂,“什么意思?”
“我们五兄弟前世都是福薄的乞儿,是你给了我们爷爷一些银两,才让我们没有饿死。”
小温说道,“可能正是因为跟你有过交集,我们才会增长出慧根,今生也就注定了会跟你相遇……”
我微微张嘴,想起前世自己施粥被揍时那个劝架的老者,以及老者身后几名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们就是他们……
好奇妙的缘分。
小温笑了笑,“当然,就算没有前世的机缘,我们也早就做好准备要给你五个魄了,你还记得你是哪年跳的桥吗?”
“我十九岁的年底。”
我应道,“三年前吧。”
“那回我们去医院看你,给了你一张手工做的卡,你还有印象吗?”
我点头,“嗯,卡片上粘贴了五片树叶,分别代表你们那棵树的树叶。”
刘小温笑着道,“上面写的那句诗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想,“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没错,那就是我们兄弟五人的心声,亦是我们对你埋下的伏笔。”
刘小温眼神真诚,“小萤儿,我们五个并没有帮上你太多忙,最初还欺负过你,我们唯独有的,就是各自多出的这条魄,这也是三爷收养了快上百名孩子,为什么只有我们五个能留在他身边的原因,那天我对你说,在你败气没有褪去前,我们会持续给你添堵,可未来还有一辈子,我们哥五个会竭尽全力的护你周全,不敢说今晚做到了,但今天只是开始,小萤儿,以后我们会一直在。”
我嗯了声。
原来那张卡片还有这重用意……
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
未在多言,我见大姐被侯哥抱起来了,转身也朝山下跑去。
没了败气的加持,我感受到了穿着羊绒大衣以及高跟鞋穿山出林的不便。
不但跑不起来,大衣在零下的温度里还特别不保暖,风一打就透。
得亏我跑的急,倒也不觉得冷的受不住,只是当我略显狼狈的从后山的入口处冲出来时,脚步却不由自主的一停。
月光下,孟钦身姿颀长的站在一辆车子旁。
他依旧穿着风格极简的柴斯特大衣,里面是很正式的西服。
站在那既有沉稳内敛的气质,亦有形容不出的高贵典雅。
只是……
他头发居然白了。
月亮像是一盏莹莹的灯,照的他似一夜白头。
我远远地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随即落在他头发上。
孟钦见我跑出来就弯起唇角,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下意识的要迎上前。
紧接着他步伐也是一顿,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头发,神色反倒有了那么几丝慌乱。
我对着他的眼,怔怔的朝他走近了几步,“你头发怎么了?”
孟钦唇角还牵着,眸底却有水光溢出,“出来得急,忘染了。”
“你说谎,上回你就骗了我,在抢救室外面的那回。”
我的声音不大,但确定他能听清,“上次你应该就是担心我不能回魂才白的头发,过后你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今晚你肯定也是忧思过重,才会突然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