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卧室已是半夜。
孟钦还没睡,靠着床头看书。
光晕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看着就是一幅极美的画。
我佯装没看出他在等我,坐到床边就叹出口气,“你要不要去医院治治恋爱脑,兴许还有救。”
孟钦淡定的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落到书本上,唇角衔着一抹笑。
我一把拿下他的书,“你究竟是娶了我还是娶了我全家,小钦~!”
最后两个字,我故意拉着腔调。
孟钦弯唇笑着,不搭腔。
我本想继续跟他来劲儿,可也不知怎么了,心尖儿就弥漫出密密匝匝的疼,说不上来的心疼他,“孟钦,我对你太不好了。”
孟钦捧起我的脸,对着我额头亲了亲,“是,我很可怜的,孟太太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我顺势窝到他怀里,“嗯,我决定了,我愿意许你生生世世,只要你不离不弃……”
孟钦低眸看着我,“你必生死相依?”
我眼泪汪汪的嘶了声,“你那么理解也行,反正我会坚持给你画大饼,准保儿能画到你满意,哄人么,我在行。”
孟钦笑着晃了晃我的下巴,“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我挑眉,“我对你不能有良心,我要起凡心,贪心,永远都不能放过你。”
孟钦吻去我睫毛上沾的泪,抱着我的手臂一再收紧,微不可闻的回了个嗯。
这一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熟睡了还紧紧抱在一起。
……
次日我们一行人就回了太平巷。
待车子拐进石牌楼,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阿美姐的店铺,是的,阿美姐回来了。
她给我打过电话,说小丽姐已经把奇奇接到了自己身边,她们姐弟俩彻底团聚了。
郑大夫的诊所也开业了,透过玻璃外门还能看到郑大夫的老婆正在里面打扫忙碌。
虽然我没刻意询问,也知道周大爷回来了,他以后会跟儿子一起生活。
这便是除掉大魔的意义吧,不用在胆战心惊的避风头,可以享受安逸平宁的幸福。
因为要过年了,很多店铺都提前贴好了喜庆的对联福字。
阳光一照,金灿灿的福字闪闪发光。
我慢慢的收回眼,唇角不由得牵起笑,最大的福气便是正气。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等爸爸跟师父见上面,爸爸情绪便又一次失控,情到深处忍不住潸然泪下。
凤姨对师父亦是感激涕零。
这回她没拦着爸爸,而是跟着一同给师父下跪,感激师父的救命之恩。
得亏家里人多,哥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节着气氛。
乾安嚷嚷着再哭长城就要倒了,这才让我爸和凤姨破涕为笑。
只是我爸情绪平复后还很纳闷儿,“三爷,您怎么十年下来非但没老,好像还长高了不少。”
凤姨啧了声,“人家谢先生是学道之人,有道行加身,身姿挺拔很正常,哪像你似的都缩缩了。”
师父不在意的笑,自然不能去解释他是换壳了。
见人都到齐了,当场又让我拜了一次师。
爸爸跟凤姨和小龙舅还以为我这是学成后的必备步骤,也没做多想。
我原本还有些疑惑,不明白为啥又要拜师,直到我看完师父写的告书后才算了然。
还是跟师父魂归本体有关,虽说师父还是谢逆,但他已经换回段雪松的屋舍,所以他灵魂归位后也需要重新告知上方。
按照要求,我重新拜师敬了茶。
感恩先祖教化,传真度妙,袭正气之风,承流宣化,弟子当勉励身心,自护毛羽,代天行化,斩妖除魔,芟邪立正,稽首百拜。
师父笑着道,“小萤儿,从今以后你便是实至名归的第一百名。”
我抬头看向师父,思维随之一震,最初都说我是第九十九,而今……
五位哥皆是醍醐灌顶般看向师父,任谁都没想到,我会通过这种方式成为第一百名!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啊。
圆满了。
果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吃饭时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人。
哥哥们的女朋友都来了,我特意去了趟厨房,偷偷的问东大爷要不要去我那。
谁知老头儿今天还有点躲我的意思,看到我像是有了心事,一脸为难的道,“万萤小姐,你要尊老爱幼啊,三爷这边离不开人,等你有了孩子再说吧。”
看着没?
就差明着跟我说要看档期了!
我貌似心痛,“哎呀,看来师父一回来我就失宠了,东大爷,您老偏心啦。”
东大爷生怕我揪着他不放,推着传菜的不锈钢小车嗖嗖几步就溜了。
席间亦是谈笑风生。
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哥哥们的结婚事宜。
乾安大大咧咧的道,“这事儿简单,咱们就办个集体婚礼,三爷,您同意不?”
师父对哥哥们的女朋友都很满意,听着乾安的话却摇了摇头,“不妥。”
“这有啥不妥的。”
乾安疑惑道,“我们一起办婚礼那得多热闹啊。”
“我也不同意你们办集体婚礼,虽然说那样会很热闹,可同时也会有很大的弊端。”
我直接道出想法,“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婚礼有着独特的想法,有想办中式的,也有想办西式的,更不要说你们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不一样,要看的吉时也不相同。”
“而且就算是自己办婚礼,有时候时间太赶了都会删减些流程,如果你们一起办,那势必就需要有人做出退让,得从主角变成配角,那对嫂子们来说太不公平。”
再者说办集体婚礼那场地都不好找,五个嫂子也就阿美姐娘家没啥人,其余的亲属都很多。
尤其是高灵,高家在京中的地位也很显赫,这事儿就算是沐丰哥和高灵同意,高灵的父母以及远在海外的高岩哥都未必能同意!
理想很丰满,现实不允许啊!
最关键的是我觉得每个女孩子都憧憬过自己的婚礼。
在那天自己是绝对主角,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得拥有全部的特写,光芒不应该被分摊!
我前后细致的表达完想法,五位嫂子纷纷朝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这方面既算是我们心有灵犀,也算是女孩子更懂女孩子。
因为我知道有些话她们不方便去说,更不方便在明面上说,但我作为小姑子可以说。
别的事情当然可以一起做,好兄弟同进退。
婚礼意义非常。
这是属于自己独有的回忆,不需要共享。
乾安倒是听走心了,只是他舌头好像有点打结,竟然问到了孟钦头上,“你觉得呢?”
孟钦全程都是自在从容的样子,他知道我是严重挑食人群,吃东西纯粹为填饱肚子,给我什么就吃什么,也无所谓有没有营养,所以他坐在我身边就帮我挑着鱼肉里的小刺,让我每天都能多吃点肉,好摄取到足够的蛋白质,闻声就看了眼乾安,“我太太说的对,婚礼主要得参考另一半的意见。”
“可你跟万应应结婚的时候也没参考……”
乾安刚要吐槽,立马想到什么,识相的消音了。
我难掩得意的看他,杠啊,说起这个妹妹不要太有发言权,提前五六年可就安排好了!
想着,我微微抬了抬脸,“要不这样,你们就按我的婚礼规模……”
“哎!小萤儿!你多吃点!大病初愈,得好好补补,养好了才能越来越漂亮!”
侯哥居然蹭一下站了起来,跋山涉水似的来到我旁边,用公筷给我夹了点菜,还不忘凑到我耳边,“萤儿,你饶了哥吧,就你那婚礼标准一般人达不到,上回看你结婚芸芸就说也要坐直升机了,你再撺掇撺掇她都得要求我给她安排俩大坦克,那不要哥血命了吗?你当谁都有孟钦那财力呢。”
话音未落,侯哥端起酒杯就看向小龙舅,“小龙舅大哥!你还是那么帅气!老弟敬你一杯!要开车不能喝酒是吧,没事!你以茶代酒!”
小龙舅给面子的跟他碰杯。
席间再次传出笑声,话题算是被侯哥硬岔过去了!
别说,侯哥这一拦,除了啥都不吝的乾安,其余几位哥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估摸背后乾安都得他们四个按着圈踢,啥火都敢拱!
饭后爸爸和凤姨小龙舅就告辞了,他们会在老家等我。
小龙舅得开八九个小时的车,自然得早点出发。
哪成想我前脚刚送走他们,东大爷就在后面扯了扯我衣袖,“万萤小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什么事?”
东大爷一脸神秘的要拉我走,“你先跟我来……”
我见孟钦还在院门口跟师父聊天,就跟着东大爷先去了西楼。
进到西楼客厅,老头儿拿出画筒,站在我身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万萤小姐,真的很对不住。”
我看到画筒就认出来那是装古画的竹筒,东大爷更显局促,“前段时间你大姐不是来住了几天么,她离开后我想着给全屋打扫下,拖地时这胳膊肘就不小心撞到了柜子,听到里面轰隆一声,我打开柜子就看到了这个画筒,感觉不太对劲儿,就发现……”
全成纸屑了。
打开画筒的盖子,里面已经没有画轴,全是细碎的纸沫。
看起来更像是古董碳化了,不但发黑碎成了渣渣,还有一股很腐朽的味道。
“万萤小姐,都怪我不好,肯定是我撞到了柜子,纸张就被震碎了,这程度也没法复原了。”
“不,东大爷,这事儿不怪你,它也不是被外力撞碎的,只能说是画灵走了,房子塌了。”
其实梦里就有预兆了,这幅画就相当于画灵的躯壳,就算是画灵离开它没有神韵了,画纸跟画灵也有点守望相助的意思,画卷上残余的灵气会尽可量的保全自己,等待画灵归来。
但现在我修出人心了,这也就表明我永远都不会回到画里。
我是新的我,不再是画师勾勒出来的假物,这幅画自然也就消陨了。
东大爷见我不怪他倒是安心了几分,只是难免遗憾,“这可是古画啊,可惜了。”
站在收藏的角度上看属实可惜,要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上看,这是真正的去腐生新。
画没了。
我留下了。
最后东大爷又把画筒收进了柜子里。
这些碎纸沫我会永远保存,也算是提醒自己从死物走向活物的过程有多不易。
从西楼出来,哥哥们和嫂子们还在东楼说笑,师父和孟钦则在主楼喝茶,我本想打个招呼就跟孟钦回去,就见金姨拎着食盒匆匆赶来,“哎呦,我来晚了一步,三爷,你们都吃完饭了吧。”
没待说完,金姨就强撑着笑意道,“我听说小萤儿的父母来了,寻思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谁知道这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上,那就下次吧,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去了。”
我着急的刚要开口,师父便启唇道,“祥瑞,我可以尝尝你的手艺吗?”
金姨貌似被师父拒绝习惯了,拎着食盒都准备离开了,听着师父的话直接愣了。
师父又问了一遍,金姨才仓促的嗯了声,拎着那食盒又走上前,手忙脚乱的厉害,盒盖都差点摔地上了,我在旁边帮着她忙活,明显能看出金姨的手在抖。
师父像是没看出她紧张,捏起一块糕点就尝了口,“好吃。”
金姨有些傻眼,“好吃的话,那你就多吃点……”
师父笑着点头,吃着糕点还看向我,“你要不要留下跟为师一起品尝品尝?”
我多少有点懵,下意识的刚要点头,手就被孟钦握住了,“谢先生,我们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音落,孟钦还颔首对着金姨笑笑,握着我的手直接离开。
我走的是一步三回头,被孟钦拉着手还有点一撅的一撅的感觉。
视线最后,就看到师父对着金姨笑,金姨那蓬勃的小卷发都跟着熠熠生辉了。
“孟钦,我师父吃金姨做的糕点了,这是不是就说明……”
坐进车里,我才傻乎乎的反应过来,“我要有师母啦!”
妈耶!
金姨可算是盼到这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