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啊容棠,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录音听了你都不信?妈妈真要不认识你了!”
苏清歌气得直喘,“从你出生后,妈妈就给了你所有的尊重,你外婆说你是沉稳淡雅的性子,不困于世,不流于俗,家累千金,隐居养志,所以我们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拿你当小孩子去看待过,一切都由着你的想法来,怕的就是你沾染上世俗的尘垢,可你怎么……”
“尘垢?苏总认为从商是粗鄙之人的选择吗,那您和我舅舅当年又为何要弃文从商呢?”
孟钦低笑,“一个饮羊羔红炉暖阁,一个冻骑驴野店溪桥,你自评跋,那个清高,那个粗豪?”
“……”
苏清歌气到一时无言。
屏风门上的红梅傲雪似乎都跟着散出冷寒。
空气迅速的凝结着。
我如同透明人一般站着没动。
对孟钦的反应很是意料之外,但听着他的话又倍感窝心。
老实讲,孟钦不仅是最懂我的那个人,他还有着见微知著的超高洞察力。
再加他从小就被培养出的底蕴,恰似青山藏玉,诸事心中有竹。
他很难被谁去左右思想,对弈中更不会被谁掌控了节奏。
甭说苏清歌几句话就落了下风。
我这混世魔王的败气在他面前不也白玩儿?
安静了三五分钟,苏清歌在那边也缓和了口吻,“好,我不在这里跟你辩驳什么清高粗豪,单说你的梦想,在你读小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谈过,将来你想做什么,你说要学医,好,妈妈排除万难也支持你!无论你爷爷那边如何朝我施压,搬出了什么孟家嫡子家训,妈妈都一律不理!结果呢?你因为爱上一个不爱你的女孩子,临时起意便要去做赚钱的工具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心!”
最后几个字,苏清歌甚至喊出了哭腔。
孟钦缄默片刻,“妈,很抱歉,我的决定伤害了您,但年少的我,不可能为成年的我做出所有正确的选择,从商对来说也并非是临时起意,我考虑了至少四年。”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莫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这种感觉让我无比的熟悉,貌似在哪里接触过。
像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前的红梅绣图似乎都跟着枝叶摇晃,清霜拂面。
捕捉着传递而出的气息,我蓦的睁大双眼,想起来了!
他的这股气场跟我四年前感受过的一模一样!
正是在我十四岁那年,我在病房里首次给自己起名字叫谢艾蒂的那晚!
当时我在医院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叫晶晶,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我用谢艾蒂的身份让严助理拿钱给她的妈妈,帮助晶晶完成一些小小的心愿。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想到用这种方式败家,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便问了孟钦,我做的对不对。
孟钦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他说你觉得自己做的对,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背身突然就散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一刹那我还被吓到了,只觉他那股气场隐隐复苏,蓄势待发。
原来……
他在那一刻便有了从商的念头!
只因他看出我的败家方式是个无底洞了!
所以在前面的四年里,他一直都在考量,在权衡……
归根结底,我还是他从商的因!
“四年?你开什么玩笑!四年前你十九岁,还是个大三的学生!”
苏清歌笑了声,“那时你文章也刚发表,各大导师争相要把你收入麾下,更不要说你在那时还一心钻研学术,在图书馆借阅的医学文献都是英文原版,现在你不想放开小萤儿,又对我说你考虑了四年,仅仅是为了证明你从商的决定不是心血来潮,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会信?”
“我不需要证明什么。”
孟钦的声腔幽沉,“苏总,我并没有放弃梦想,只是改变了梦想而已。”
“好,我只当你考虑了四年,那四年前你也认识小萤儿了,是不是因为她才……”
“如果我从商的举动在您眼里是个错误,您为什么一定要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孟钦声音微凉的打断她,“您口口声声的说了解我,那您应该很清楚,我决定的事情,没谁能够阻挠,在我想要学医的时候,爷爷和父亲没有说服我从商,那么我现在从商,您又为什么笃定是谢万萤的原因?她一个小女孩,是心智在我之上,还是年龄阅历在我之上?所以我从不从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您的矛头为什么总要冲向她,她是有多不幸,要替我来承受这些莫须有的责难?”
苏清歌咬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您口中的事实就是要把她推向风口浪尖,迫使她陷入内疚的怪圈。”
孟钦的语气寡淡,“妈,从小您就教育我,做人要守正不阿,不能欺凌弱者,您说那是无能者的表现,我很疑惑,既然您如此正义,虚怀若谷,在谢万萤面前,您为什么要不依不饶?另外,您还说您疼爱谢万萤,拿她当亲侄女来看待,难道您的疼爱方式就是要逼着她去削发为尼?”
“这一码归一码,我身为长辈,看她犯了错误就是要去纠正!”
苏清歌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容棠,你不要跟我太放肆!我是你妈!”
“好啊,如果真的有错,那犯错的是我,您儿子犯的错,您要认清这个事实。”
孟钦淡定到非人,“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犯了错,需要一个小姑娘来为我买单。”
“孟容棠!!”
苏清歌怒了,抽冷子一嗓子喊出来,堪称地动山摇,震得门板是嗡嗡直颤!
我被这记声浪光波吓的连退几步,心脏都跟着一激灵!
“你不要跟我在这里本末倒置!小萤儿犯没犯错误我自有公断!”
苏清歌怒斥不停,“今天要说的是小萤儿不爱你的事情!你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你得放过她!”
“所谓的压力难道不是苏总您转嫁给她的吗?”
孟钦的语气清冷,“您把一些她不需要知道的真相告知了她,让她对我畏惧,厌恶,我不得不说,您的目的达成了,现如今她都愿意配合您了,不辛苦的话,您可以再喊几声,她逃的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