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捡钱的,捡乐的,头回见捡骂的,你这丫头怕不是缺根弦?”
十三爷哼哼着,“大傻真要噎死了也正常,那小子向来嘴急,有回吃馒头就差点过去了。”
我不知怎么去解释,貌似说多了只会牵扯出更多,“总之是怪我,十三爷,以后我也不会常来看望您了,您就当不认识我,以免惹火烧身。”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此举是在掩耳盗铃。
慈阴能对小文哥下手,就说明她已经把我查了个底朝天。
私下里我帮过谁,跟谁有来往,她必然一清二楚。
那么我再和十三爷拉开距离有啥用?
不但不算亡羊补牢,反而会让慈阴笃定十三爷对我的重要性。
老妖婆说不定更能明确目标,刀尖将直指十三爷。
“好像你天天来我这请安似的,咱爷俩不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么。”
十三爷挥了挥手,“行了,多余的我也不问,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对大傻够意思了。”
“要是没你,大傻都活不到今年,他早就得被人打死了,花痴病太讨人嫌。”
十三爷略有感慨,“丫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要太了解,说句不好听的,别人要是遇到这种事,那都恨不能立马给自己摘出去,你倒好,上赶子往里面钻,活脱脱一个大冤种,听我一句劝,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要不然活的最累的就是你。”
我闷闷的蹲着,“十三爷,小文哥现在还没火化,您要不要去趟殡仪馆,送他最后一程。”
“老子可不去那晦气的地界儿,死就死了吧,像我们这种人,本就是命如草贱……”
十三爷垂下眼,“大傻要是没遇到你,没沾到老子白捡个便宜闺女的光,他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等回头我捡点破烂卖了,买个五块钱的烧纸,找个十字路口给他烧烧,就算我讲究了。”
末尾,十三爷晦涩的笑笑,“大傻也算去享福啦,我们这群还活在世上的人,才是得继续煎熬的苦主儿啊。”
我没再坚持,待乾安买完东西回来,就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递给十三爷,“那我先走了。”
十三爷泱泱的点头,“给大傻烧个漂亮点的女纸人吧,就当给他娶个媳妇儿了。”
我嗯了声,站起身翻了翻自己的挎包,找出一张折叠的符纸,“十三爷,这张是辟邪符,您收好了,如果有谁用什么歪门邪道的术法来招惹您,我会得到感应的。”
十三爷接过符纸看了看,直接塞到了衣服里面,朝我挥了下手。
我看出他情绪低落,也没说什么,走出十多米一回头,就看十三爷拧开了一瓶二锅头。
他朝身前洒了一些,随后又抿了一口白酒,靠着围栏,抬头看着天空像是发呆。
风声阵阵的吹拂,他身前走过无数步履不停的行人。
仿若是电影镜头,快进的都是人影,唯独十三爷的画面是静止的。
他像是一座雕塑,一个守望者,一个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
仰视着苍穹,眼底有哀思,还有洒脱到极致的淡然。
我一直都很羡慕十三爷的处事态度,因为我做不到洒脱放下。
貌似越长大,顾虑的事情就越多,想要抓住的东西也越多,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
活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却依旧连累了无辜人。
如果说善良是一盏灯,那我执起灯盏,只是为了让慈阴看清我的软肋在哪吗?
功名二字原无命,学神仙又不成,叹吴侬何处归耕?
日月闲中过,风波梦里惊,造物无情。
我要怎么做,内心才能得到安宁?
“万应应,你没事儿吧,咱们去哪?”
“回殡仪馆。”
我悠悠的抽回神,朝楼梯下走着,“小文哥的葬礼我得去……!”
眼前倏然一黑,脚下随即踩空,乾安眼疾手快的揽住我肩膀,“万应应!!”
思维再一次飘渺无依,我好像被谁一脚踹进了冰水里,紧接着又被拎出来涮起了火锅。
身体忽冷忽热,骨头都跟着酸疼泛沉,我稀里糊涂的跟着孟钦去到一处闹市。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商贩们都在卖力的吆喝着。
好像许久都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了,我拉着孟钦兴奋的东走走西看看。
见一处摊位在卖发簪,我欣喜的拿起一支,“孟钦,这根木簪是不是很好看?你帮我挽个头发……”
转过脸,身旁全是陌生而又模糊的人脸,孟钦不见了。
我惊慌了几秒,踮脚四处找着,“孟钦?孟钦!”
远远地,又见孟钦走在了人群里,回头看着我浅笑晏晏。
我推挤着身前的行人朝他追着,一把抓住孟钦的手腕,“你不要乱跑啊!”
回过头的却是苏清歌,她满脸严肃的看着我,“你非得拽着他跌落泥潭吗?!”
“!!!”
我猛地惊醒,大口的喘息,径直看到天花板上的硕大女人脸。
正是我曾经看过数次的那张圆盘大脸,苍白如纸,瞳孔血红,阴冷森然。
见我睁大眼,女人苍苍的笑了,“那个男孩子虽然是个傻子,可他才二十几岁,年纪轻轻,本不该死的,是你害了他,哈哈哈哈,你害了他……”
“慈阴!!”
我急促着呼吸,“你有本事冲我来,冲我来!”
“哈哈哈哈……”
大脸阴沉沉地笑着,血红的眼珠子满是惬意,“谢万萤,你是一个罪人,罪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身上湿淋淋的,双手朝向天花板抓挠,挣扎着却坐不起来,“你来啊,来啊!!”
“万应应……万应应……”
乾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是不是做梦了?醒醒,醒醒!”
我仍旧朝天花板上的女人脸叫骂,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颤。
眼前随即发黑,迷迷糊糊的似乎又被卷入到海浪中,身体跟着浪头浮浮沉沉。
直到思维渐渐清晰,身体慢慢有了暖意,我颤巍巍的睁开眼,只感嘴唇都干燥到起皮,嗓子干涸的厉害,“水……”
“哦,水在这里!”
乾安的声音响起,塞了一根吸管放到我嘴里,“喝吧,快喝!”
我一时间还看不清周遭景物,下意识的喝了口水,清润入喉,却像是有砂纸划过,疼的我眉心紧蹙,“嗓子里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