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得回话。
被金光冲上房门的一刹就像被吸附住了!
身上的黑色藤蔓像是席卷而起的大网,将我从头到脚的封到了里面。
莫名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蛹,在网子里拼命的挣扎,直到头顶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网锁住。
身体随即就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有股强大的力量回吸着我,后退,不断的后退!
我徒劳的伸出双臂,声音卡在了喉咙,宛如掉进了暗无天日的万丈深渊!
窒息感再次来袭。
我貌似被吸回了最初的房间里。
平躺在地面,清楚的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怒目圆睁的狠掐着我脖子!
我无助的蹬着双腿,摇晃着脑袋想要挣脱出去,下一秒便听到嗝~的一记声音。
男人看着我阴沉沉的笑了,“谢米娜,你留在这里了,想出去,你得去抓个替身……”
“不,我不想抓替身!”
我伸开推开他,“我也不能留在这里!”
男人留给我一个舒心的笑脸,像是黑炭颗粒那般四散着消失。
“你别走!”
我踉跄着爬起来,“回来!回来!”
屋内一片漆黑。
我摸索着朝门外跑去,一张看不到的黑网直接将我挡了回来!
慌乱中我又朝墙面撞去,墙壁处似乎凸起了树根样的枝节,张牙舞爪的将我推回了原地!
思维意识到了什么,我有了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放我出去!”
肩膀不断的朝墙壁上冲撞着,可我的双腿越来越沉,脚底都像被浇水黏住。
单脚使劲儿一抬,鞋底居然都能拉出滋滋啦啦的长丝。
像是融化的沥青,焦黑黏稠。
正崩溃间,哗哗声响起,一道海浪朝着我喷涌而来。
我惶然的看去,只见海浪生生将地面的黑网洗出一道莹白!
紧跟着,我看到海浪后面竟然有一扇海市蜃楼般的白雾房门。
那是……
生门!
仿佛得到了启发。
我顺着这条莹白的路就朝雾门跑去!
身后隐约的传出女孩子的哭声,“救我,救我,我不想被困在这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墙面上捆绑着一个泛着红光的女孩。
她看起来虚弱而又单薄,五花大绑的被固定在墙壁上。
那焦黑的绳索还在不断的勒紧。
似乎要将她彻底的吸附进黑网里。
视线相对。
她神情有绝望还有一丝解读不出的解脱,“我留下了,以后,世间再无谢米娜了。”
我莫名发出一记笑音,转回头,铆足全力,大步朝着雾门一冲,“啊!!”
就在脚尖迈出去的一刹那,我活像是撞进了面口袋,四肢都跟着沉重泛酸!
……
“噗~咳咳咳!!”
口鼻的呛水感接踵而至,我抑制不住的呛咳出声。
“妈呀,有反应了,可算是缓过来了,这到底啥情况啊,小萤儿,萤儿,你可别吓唬姨啊!”
金姨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乾安!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疯了,下这么重的手,看给小萤儿脖子掐的!”
“哎呀,您老可别哭了!我不说了吗,都是策略,掐她是为了给这屋里的困灵大哥送出去,万应应都说了,扬完水她就能醒,咳嗽就说明她死而复生了!”
乾安语气焦躁的回着,双手还箍起我的肩膀来回摇晃,“万应应!没事儿吧!万应应,你快吱一声!给个话!!”
“咳咳咳~咳咳~!”
我呛咳着真有点止不下来。
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他晃掉了!
没辙,我只能艰难的挤出音,“吱~”
“哎呦我去,祖宗!你真要吓死我……”
乾安一口长气吐出,松开手见我瘫软的还要往后躺,他忙不迭的又固住我肩膀,“那你睁眼看看我们啊,睁开眼!!”
“咳咳!咳咳咳……我、我缓缓……”
我嗓子还哑的厉害,貌似代表声带的那根吸管被捏瘪了,说话都有点费劲,“放、放心,我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回魂。
这滋味儿真跟机器重组差不多。
记忆一时间还有些紊乱,但大致情况都能捋顺。
我应该是遮住了气场的眼,被困在了这里,随后又被乾安用那碗敕过的水给浇了。
顺着‘门’才算是寻到了生机!
亲娘啊,骨关节僵硬的感觉太难受了!
缓了两三分钟,我撑开泛沉的眼皮看向乾安,“那大哥被阴差接走了吧。”
别说,这一看他还给我整一愣!
小老哥估计是紧张过度了,红内裤居然还耷拉在脑袋上!
猛一瞅他好像要去起义!
尤其是那内裤上还有写着龙年大吉的卡通图案。
我跌落到泥底的心情愣是被他这小红帽形象给拯救了几分。
“走了,我一跑出楼洞口就看到一黑一白两个戴高帽的人影,那大哥直接就被他们接手了!”
乾安脸上还淌着豆大的汗,“你都要给我吓死了,我本以为送那大哥下去再折返回来,冲冲刺都不用一分钟,谁知我一跑出去,那楼梯就像地震了,直晃荡,我跑的真是深一脚浅一脚,跟淌泥地似的,这两层楼给我下的,二十层楼都不会下的这么费劲,磕磕绊绊的……”
我听着没答话,关节还在皮囊里润滑着。
跑出去费劲这个倒是正常,算是我早有预料。
要是没有奇门的加持,乾安都够呛能把那大哥带出去。
更不要说我咽气后还亲眼目睹了门外有多重的戾气。
幸好结果是好的,那大哥终于能上路了。
“而且一跑出去,那大哥也毛了,直说气场在抓他,在我身体里乱喊乱叫的,还好我戴着红……帽子!给他护住了,等我冲出楼口,大哥就从我身体里栽出去了,阴差大人一拉就给他带走了。”
乾安满眼的心有余悸,“那两位阴差大人还让我给你捎个话,这引领亡魂有功德,他们让我跟你说,感谢小谢先生照拂……”
说话间,他下颌便朝金姨送了送,“金姨正好在楼下等着么,看到我跑出去还以为都解决完了,我也没空给她解释,好在上楼没那么艰难了,进门后我拿水就扬到你脸上,给这小老太太吓坏了,还以为我鬼上身把你给掐死了。”
金姨眼泪都含在眼圈,“小萤儿啊,你这到底是啥路子啊,咋还能……”
野路子!
我朝她安心的笑笑,“金姨,我就是走个阴,没事儿,都过去了。”
“走阴?”
金姨擦了擦眼底,“你让乾安给掐断气了是走阴?”
“嗯,差不多吧,做这些只是为了给那位大哥安安稳稳的送走。”
我清了清发紧的嗓子,“您别担心,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个活儿利索了。”
不管咋说,咱能圆满的交卷了。
别看广告看疗效!
“可你这……”
金姨一脸的惊魂不定,拿出纸巾还帮我擦起额头,“这怎么还把纸灰抹到脑门上了,萤儿啊,你这孩子的驱邪手法太吓人了,姨接触了这么多阴阳先生,你是唯一一个咽气儿的啊。”
“放心吧金姨,我有神通之术加持,绝对不会出事的。”
金姨哦了声,“那你走阴是去哪了?魂儿到下面了?”
“没有,这个活儿不用去下面办,就在这间屋里解决……”
我强撑着情绪跟她说笑。
心情是形容不出的酸涩复杂。
实话自然不敢说,更不能去跟金姨说。
纵观全局来看,这个活儿算是漂漂亮亮的完成了。
对于踏道,我的宗旨向来是只看结果,无所谓过程。
要说遭罪,谁打邪都得遭罪。
既然要吃这碗饭,就得能发下这份狠。
只不过这回咽气,却让我有了一份最为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中阴身的状态下飘荡到孟钦家里。
更没想到他对我还没彻底死心。
这要怎么办?
“万应应,你怎么说说话还哭了?”
乾安紧张兮兮的盯着我,“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啊?了一声仓促的擦了擦眼睛,对着他笑笑,“你傻啊,我这叫喜极而泣!”
说着,我又一脸兴奋的握住金姨的手,“金姨!您快联系事主吧!这个大活儿搞定啦!”
话音未落,我还欠欠儿的搓了搓指腹,很是期待的笑着道,“我等着红包啦,七万哦。”
金姨被我刺激的活像是坐了一悠过山车,不过她见我能说能笑了,倒是安心不少。
咋说她都是业内人士,陪先生打邪的经验很丰富,心理素质在这,情绪缓和的也快。
“你这小财迷,姨还能跟你差事儿啊。”
金姨拿出手机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行了,看你有精神头姨就放心了,等着,我这就……”
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先一步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事主就在背后盯监控呢!
金姨看了眼来电人微微挑眉,“哎呦,他来电话了,肯定是感觉到了……喂,刘老弟啊。”
“对,我找来的阴阳先生把事情全帮你解决利索了,灵体都被送走了,怎么送的?哎呦喂!那不是一般的凶险!先生找阴差亲自来接的啊,您这红包钱绝对是花在了刀刃上!”
金姨语气夸张道,“满京中城您随便打听去,我帮您请的先生绝对是最负责的,为您家这房子真是赴汤蹈火了,为啥没灭?还不是为了给您老刘家的后人积阴德,您呐,偷着乐吧!”
“是吗,你那后腰的巴掌印都散了?啧啧啧,您看看,要不说您找我算找对了人!”
金姨来着精神,“我金祥瑞在处理凶宅这一块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顿了顿,金姨还朝我投来个感激的眼神,接听着手机朝客厅走去。
我悄咪咪的呼出口气。
不敢说自己的脑海里还全是孟钦的身影。
见乾安还眼巴巴的守着我,我不禁挑眉,“哥,你还不赶紧把内裤拿下来?”
戴上好了?
乾安愣了愣,一把将内裤扯下来,“我擦,怎么还把它给忘了!”
“这臭小子就是毛驴啃磨盘,嘴硬,在楼下的时候七个不套八个不套的,刚才我看他套的还挺热乎!”
金姨握着手机回来,对着我继续道,“小萤儿,红包钱姨回头转给你,身体真没大碍?”
我摇了摇头,指了下面红耳赤的乾安,“金姨,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怎么了?”
金姨看向乾安,“你看你,套个红内裤有什么的啊,这叫鸿运当头,乾安,你要走运啦!”
“对啊,哥,你还得感谢金姨呢。”
我贴心的补充,“要是没金姨提前买了红内裤,这事儿哪能解决的这么痛快?”
真心话。
从结果来看。
金姨算是高瞻远瞩。
红内裤没白买,借力了。
“哎哟我的四舅老爷啊,你俩可饶了我吧!”
乾安懊恼的不行,“裤衩子这茬儿你俩赶紧忘了!谁都不许说出去!”
金姨还是笑,慈母上身的安慰起他。
架不住那些话听到乾安的耳朵里全是颜面尽失。
小老哥原地都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我特别不是人的持续煽风拱火。
直到这母子俩斗起嘴,我才算成功转移了他俩的注意力。
趁着没人理会我,我隐忍着不适撑着地面起身活动活动了四肢。
顺带检查了一圈房屋,确定完没问题,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拿出创可贴粘好额头。
只是脖子上的指痕有点吓人,还好包里有围巾,我对着镜子将围巾绕着脖子缠裹了几圈。
再重新挽好头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嗯,可以见人了。
转过身的档口,我忽的又看向镜子。
不知怎的,竟然从里面看到了孟钦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模样。
缭绕而起的烟雾晕染了他深邃的眸眼,隐隐的,我还像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看着看着,我眼底又落寞下来。
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单手紧紧的攥住拳。
默了几秒,我强迫自己抽回了眼。
他过得好不好,生没生病,都不是我该去在意的。
反正我放手了,我一点都不想他,没错,不想。
如果时间真的是治愈良药,我希望他能早点走出伤痛。
忘掉我。
干干净净的忘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