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在椅子上坐到天光大亮。
我揉了揉肿胀的眼皮,低头又看了眼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笔记本碎纸。
没心力去多想什么,起身便去了浴室,洗了个很漫长的澡,貌似只有在水流滑过肌肤时,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在活着,大脑也慢慢的恢复了运转。
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我调整好情绪给孟钦打去电话。
意外的发现他今天居然没上班,一直在书房处理着公事。
见状我直接去了书房,敲门进去后,孟钦正对着电脑工作。
阳光正好,他戴着的眼镜都折射出很温柔的光线,整个人都是沉静如水的气质。
我中规中矩的走到他书桌对面,听着他说道,“我认为你需要补个觉,眼睛还肿着。”
说这话时他也没看我,视线还对着电脑屏幕,手指轻敲着鼠标,眸底只有一丝不苟。
我扯着唇角笑了笑,像是彻底失忆,“我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麻烦你能给我个面子。”
孟钦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吧。”
“关于你那辆车子的事儿。”
我半垂着眼,“按你的性格,你肯定已经查出来是谁对那辆车动的手脚,但我想说,她不是故意的……”
孟钦笑了,摘下眼镜,如墨的眉眼看向我,“谢万萤,有人蓄意谋害你的丈夫,而你明知凶手是谁,不但不想着去追究对方责任,反而要跟凶手站到一起,对我这受害人强调她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她要是真想害你,不会只在你车上留下几滴血。”
我直言道,“其实她跟我有些相似的气场,只不过我是自耗,她的气场是外散的,所以,她只是……只是想让你走点霉运,如此一来,你也不会再跟成海集团……”
孟钦唇角笑着,眸光却是一派冷冽。
空气中像是有什么刀子,朝着我面皮层层生剐。
心下一横,我索性撂出实底儿,“我梦到过前世,在前世我很迷茫,直到我遇到了前世的成琛,是他对我做出的点化,才让我愿意投胎转世,从某种程度上讲,没有成琛,可能就没有今生的我,这份人情,我一直想找机会还给成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我个面子,别去追究这件事。”
我低着眼继续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无理,像是强迫你去做大冤种,吃亏了还逼着你自认倒霉,但我还是希望,你近期能高抬贵手,不要再去跟成海集团争夺什么项目,当然,我不是要求你一直让,时限可以定在年底,等到明年一月份,成海集团再无不利气场,你们大可以去公平竞争,不过说实话,我最想看到的,是辉远国际和成海集团能握手言和,尽释前嫌,你觉得呢?”
一口气把话说完,我难掩紧张的看向他。
书房里安安静静。
窗外的光像是给孟钦镶了金边,恍若神祇。
孟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沉默半晌,竟然点了下头,“好,我给你这个面子,不追究了。”
我没控制住的呼出口气,感激的朝他笑笑,“谢谢你,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了。”
转身的档口,我又想起一个事儿,赶忙拿出手机,给他转去了十二万,“这是我昨晚说了那两个字的罚款,你收好了。”
孟钦眉眼淡然的扫了眼手机屏幕,略有疑惑道,“真的给我钱?不是给我麻将牌?”
我微微怔愣,“你怎么知道我……”
立即想到,他连我放在梳妆台里的笔记本都知道。
那我准备在床头柜里的麻将牌肯定也早都被他发现了。
这事儿其实是我为罚款提前做出的准备,特意在网上买了很多四万的麻将牌。
当时还想着,要是哪天我没管住嘴跟他叫嚣了要离婚,就拿麻将牌去抖机灵,但现在……
我挠着额角笑了笑,“既然我签了那婚前协议,就应该遵守条例,我先走了。”
说完,我突然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孟钦居然把钱给我退回来了。
见我惊讶的看向他,孟钦戴好眼镜又看向电脑,语气清清冷冷,“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我习惯性的道了声谢,没再多逗留,抬脚离开了书房。
沈栩栩这边的事情一经解决,我安心了不少,能帮到她的,也就这些了。
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我下楼简单吃了点东西,接着去车库里给车子做了净化。
待事情都忙完了,我便骑着从太平巷运来的小粉自行车出门了。
清冷的空气拂过面颊,我大口的呼吸着,什么都不愿意去琢磨了。
他想恨就恨吧。
洗澡的时候我突然间就茅塞顿开了。
自从结婚,我就陷入了一种执,执着的想要他像以前那般爱我。
亦或者说,我执着的想要去确认他还爱不爱我。
于是我作、我闹、我总想搞出动静吸引他注意……
何必呢。
与其非要给他留下什么回忆,不如彻底的去晾凉婚姻这杯水。
这样我走了,他也不会再惦念。
挺好的。
思维一打开,倒是想起了书里的一段话。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我就当自己从未拥有过。
这样,我就不会再难过了。
风真好啊,它一路都在安慰我,帮我擦拭着眼前落下的雨滴。
骑车先去了附近的一处公园,我喂了会儿晚秋的鸽子,随后我骑车又去到美术馆。
闲逛间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回头又没看出异样,我懒得多想,在西餐厅先约好位置,见太阳要下山了,就把车存到了美术馆的车场,打车去了我一直想去的那家西餐厅。
吃的很慢,我先将餐盘里的牛排切成小小块,再一点点的把它吃光。
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我给孟钦发了条报备短信,又独自去了电影院。
买完票我特意买了个小桶的爆米花,坐到位置上打着精神等待电影开演。
只可惜昨晚的觉睡颠倒了,白天也没补觉,我看了会儿电影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得很死,电影啥时候演完的我都不知道。
直到工作人员礼貌的叫醒我,“小姐,电影散场了。”
我醒了还有点懵,稀里糊涂的道了声谢,起身便走出电影院。
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爆米花落那了,都没吃两口,白花钱了。
回到美术馆取了自行车,我伴着夜色骑回家,感觉这一天过得无比充实。
见孟钦卧室灯还亮着,我又给他发了条短信,回房迅速洗了个澡,爬上床继续睡了起来。
日子让我过得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
我一个人去马场看了海棠,给它洗了澡。
接着我还抽出一天时间去打了场畅快淋漓的高尔夫。
想做的事情一样接一样的做完,我发现自己又多了很多新的兴趣爱好。
趁着孟钦白天上班,我便在院里拢起火堆,放了几颗土豆在里面烧着。
“小萤儿,你是想吃烤土豆吗?”
美玲姐过来打扫庭院,对我的行为很是费解,“我可以用烤箱给你烤,这样烧是烧不熟的。”
婚后美玲姐对我的称呼就发生了改变,从万萤小姐变成了太太。
苏清歌也对外做了吩咐,让家里的阿姨们称呼她老夫人,要不然辈分实在是太乱套了。
阿姨们这边称呼我太太,那边又称呼她‘大小姐’,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只不过我还是不习惯,私下里就让美玲姐称呼我小萤儿,听着能自在些。
美玲姐慢慢的改了口,单独来往时,也不再执着的称呼我万萤小姐或是太太。
“没事儿,我就想这样吃……”
我扒拉出一个烧的黑黢黢的土豆,吹了吹就给土豆剥了皮,咬了口的确是外软内生。
没待我吃第二口,美玲姐就抢了过去,“可不敢再吃了,半生不熟的对身体不好,容易拉肚子。”
见我还在那品着味道,她蹲到我身边,“小萤儿,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好玩儿。”
“玩儿?”
美玲姐莫名,“烧土豆有什么好玩儿的。”
“是啊,我小时候也理解不了,不懂那些男孩子为什么喜欢在野外烧半生不熟的土豆吃……”
我笑着道,“但我现在能体会到那份乐趣了。”
美玲姐紧着眉,“什么乐趣?”
“童趣啊。”
我说道,“您不觉得拢起一堆火,在期待着土豆烧熟的这个过程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这都小孩子才会干的事儿。”
美玲姐摇头道,“我们小时候那阵儿困难,在外面饿了,才会去地里挖些土豆烧着吃,那还得偷摸的找个没人的地方烧,要不然会挨骂,哪有在自己家院子里拢火烧东西的,老人很忌讳小孩子玩火的,再说这都十一月底了,眼瞅着就要进冬月了,风多大啊,一但发生了火灾怎么办。”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对啊,我那时候想的就是在野外拢火容易发生火灾,真少了很多乐趣……”
美玲姐没听到我的话,三两下就把火灭了,起身便朝着草坪那边走。
我看过去大喊,“哎!美玲姐,那地方不能踩!”
美玲姐刚要回头,一脚跟着陷进了坑里,倒是不深,只比碗口大了一圈,只是里面有搅拌过的烂泥,踩进去会噗嗤一声,吓得她低呼出声,“哎呀妈!谁在这挖的坑!”
“……”
我一脸冤种的站起身,小心的举了举手,“我挖的。”
美玲姐表情都要失去管理了,抖了抖鞋面上的脏污,弯身又从浅坑里拿出几根踩折的雪糕棍,各种匪夷所思的看向我,“小萤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挖坑?”
“做陷阱。”
我如实道,“小时候,我看那些小男孩儿就是这么做陷阱的,挖个坑,倒点水,再在上面放几根木棍,最后铺好东西,恢复成原样,陷阱就做好了。”
“你这……”
美玲姐无奈至极的笑了,“又是为了玩儿?”
我点头,“就很有意思,要不是您踩给了,我还想着等明天我在假装不经意的去踩一下……”
“天哪。”
美玲姐笑的捂住肚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看仓库里多了个小孩子玩儿的铁环,能推着跑那种的,也是你买回来玩儿的吧。”
我嗯了声,“小时候我总看男孩子们滚着铁环赛跑,我跑得慢,就没有参与过,所以我从网上买了铁环和铁棍,在院里跑了几圈,我发现这个游戏很适合小孩子,它能锻炼到平衡能力,只是我现在……不太需要锻炼了。”
“碎花盆呢?”
美玲姐笑着道,“仓库里还多了个碎花盆,里面的花土像是被谁翻过了,也是你弄得?”
我跟坦白从宽的犯罪分子似的,“是我用烧炸的打火机嘣的,把花盆里的土都给嘣开了,不小心也把花盆给炸坏了。”
美玲姐自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嘣花土?”
“我其实是想嘣牛粪的,用鞭炮去嘣牛粪。”
我吭哧瘪肚道,“但是买不着新鲜牛粪,京中还禁燃,我就用打火机和花盆土模拟了一下。”
美玲姐听完便笑的停不下来。
她仿佛变身成了拿破仑,活像在我身上发现了新大陆。
我也没让她失望,正好收到了从网上买的凤仙花,我拉着美玲姐就准备用花瓣涂指甲。
其中有一盆还结了种子,我捏爆听着啪一声,还把月牙似的种子皮夹到耳朵上,佯装耳环。
美玲姐一开始还有点不愿意配合,最后愣是跟我玩儿到了一起。
她捣着凤仙花的花瓣儿,还往里面放了点明矾,然后将花瓣浆液包裹到我指尖,嘴里也念叨起童年趣事,“现在想想,的确是小时候的乐趣多,我们不但用会用凤仙花的花瓣染指甲,还会用狗尾巴草编兔子,做胡子,用柳树条编草帽,在外面一玩儿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去山里找点野果子吃,像悠悠啊,托盘啊,都是我们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