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某一天,传出叶父去世了。这个消息犹如平静的湖面落下一颗石子,掀起层层波澜。
顾清浅听到时也不免怔了会儿,早先就听说叶父病了,没想到,就这样突然的走了。
事世无常,一个生命说没了也就没了。
顾清浅下意识的去看叶疏朗,发现他面色平静,仿佛没有一点难过。
是了,叶父对叶疏朗来说只是一个贡献了精/子的人,除此之外,比陌生人都还不如。
她从上一世就知道叶疏朗感情淡薄,对家里的人更是少有感情的存在。
所以,对于叶疏朗对于叶父离去所产生的情绪如此平淡,也不是感到很奇怪。
叶疏朗伸手抱住她,低声道:“我不喜欢她,我妈走的那一天,他还在别的女人床上,我妈到死那一刻都还念着他。”他抬头看了眼顾清浅的神色,又道:“所以,你别怨我没反应。”
“我知道的。”顾清浅温柔的看着他,抬手模了模他的脑袋,少年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个大型哈巴狗一样,又委屈又可怜。
“谢谢你,宝宝。”叶疏朗轻声道,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顾清浅。
叶父的离去就代表着叶氏要重新洗盘了,而那个最高的位置,只能由叶疏朗来坐。
想到这里,叶疏朗的眸色越发深沉,心里的阴暗不断涌出来,面上却柔情一片。
当他面对少女时,总是喜欢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所有不好的,就会被藏在心底不显露。
少年的发质很柔软,模起来手感很好,顾清浅弯了弯眼眸,唇边笑意不减。
他们大三了,离毕业也就只有一年了。
想到毕业后,顾清浅又不经心里一阵愉悦。
因为毕业后就是她跟叶疏朗的结婚典礼。
那是一个像所有人宣布他俩是一体的日子。
由于叶父的去世,顾清浅特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陪叶疏朗回去参加葬礼。
叶家公司就处于c市最繁华的地带,是整个c市最好的集团。
叶父葬礼那天很多知名人士,上市公司的老板都来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于一百,叶疏朗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在迎客。
叶深也站在他后面,不过被挤在角落里,他是个私生子,能站在那里还是因为叶父生前对他的疼爱。
不然就以他一个私生子的名头是上不得这些台面的。
顾清浅也随着人流放了一束白玫瑰在叶父的墓碑前,黑白照片上那个五官端正,看起来正气凌然的中年男人,任谁也想不到他私底下是多么的混乱。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父的这番姿态,也是那些豪门里常有的事。
上流社会的含光影射,复杂秘事,谁掺进去都是一个大染缸。
正因为如此,上一世的她纵然有在对叶疏朗动心的那一刹那,可也生生压住了。
这算是她第二次参加叶父的葬礼了,只不过上一世站在叶疏朗身边的是她。
心不甘情不愿的。
而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陪着叶疏朗,即使不是在他身边。
顾清浅退下去,默道了声,“走好”。
不管叶父生前怎样,在他被埋葬的那一刻,顾清浅仍希望他走好。
毕竟,人死了,也都化作一片虚无了。
她穿的是一袭长袖黑色长裙,亭亭站在那儿,神色淡然,气质静好。
看着那些人来来回回,有的人面色悲切,有的人在轻声哭泣,有的人一脸冷漠,有的人随意无谓。
这些人的感情,真真假假,心底到底是个怎样的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过想里面也没有几个是真心的,他们的感情都是来的如此的廉价。
有利可图便是真心,也是如此的现实。
这里的场合沉重安静,顾清浅抱紧了双臂,眼里看不清情绪。
她又想起来上一世,她死的那天,爱她的那些人该会有多伤心啊。
叶疏朗朝她走来,低头对她轻声说道:“累了吗,回去休息吧?”
顾清浅微微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陪你。”
“别勉强自己,嗯?”叶疏朗说道,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顾清浅身上。
顾清浅朝那边往这里看过来的几人看了一眼,对叶疏朗说道:“你先过去吧,他们在找你了。”
“好。”叶疏朗模了模她的脑袋,便走了过去。
等叶疏朗走后,顾清浅静静的站在一棵树下,没过一会儿,叶深又过来了。
叶深也是穿的同样一袭黑色西装,不过他的眉眼始终萦绕着阴郁之气:“你很高兴吧?”
他低声道,面目稍有些狰狞。
顾清浅略抬了下眼:“高兴什么?”
“我爸死了,朗哥掌权了,你们就没阻碍的人了,难道不该高兴么?”他笑道,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哦。”顾清浅淡淡的回道,没有作过多的回答。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啊!”叶深阴阳怪气的说道。
顾清浅看了看他,没说话,叶深说的轻快,可眼里满是狠意。
与他往日里少年气般的纯良像是两个人,他这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只因为叶父死了,就代表着他的靠山倒了,他还没得到一分遗产,一分股份。
这要让他接下来怎么活?难道像之前那样?
不不不,当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又重过回那种苦日子,就像是从天堂掉入地狱,那种生活,叶深是绝对不想要的。
天知道,他之前为了搭上叶父这条线,计划了好久,放弃了多少,利用了多少人才爬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是,如今告诉他,叶父死了,他的一切也就没了,这要他怎么接受?
最可怕的,阿羌骗了他,那个贱/人,把他的钱都骗走了!
一想到这,叶深就恨得牙痒痒,千万别让他找到他,不然非得让他脱掉衣层皮才行!
就连居然也只顾着那个叫夏白溪的女人,不会管他了。
所以一旦脱离了叶疏朗,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还可能面临身无分文。
都怪他识人不清,太过相信阿羌将一切都告诉他,最后害人害己。
叶深的这些当然没跟旁人提起过,对他来说,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好意思跟别人提起。
故此,现在一看到顾清浅过得那么好的样子,他的心就不平衡,甚至有些怨恨她抢了叶疏朗。
不错,是抢,这个词。他还是一直都认为假如没有顾清浅的存在,那么跟叶疏朗在一起的就会是他了,而享受这一切的人也理所当然的是他,他也不至于会过得这么狼狈了,甚至以后也会是令别人羡慕的对象。
叶深想的很美好,且不提他只是一个豪门私生子,再者他跟叶疏朗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他们的性别还同为男,在这种豪门内能否在一起都是个问题。
他之所以想的这么狭隘,都是因为他之前生活的圈子就是这样,就算过上富裕生活,也始终不能同一个真正的豪门大少爷相比较。
大抵,他认为的就是只要是真爱就绝对能在一起了吧。
他想的可笑,也是一点天真。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了。”叶深弯唇勾一个甜甜的微笑,因为他背对着所有人,所以他这个表情没被任何人看见,还都以为他在跟顾清浅说悄悄话呢
不过,也没人注意罢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讨厌了。”顾清浅启唇反驳道,没有丝毫生气,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甚至也没将叶深放在眼里。
而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则是更加令叶深生气了。
凭什么他都这样了,她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作出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给谁看啊?
装吧,你就装吧?
叶深始终认为顾清浅就是在故作淡然,在装。
叶深这样想无非两点,一是嫉妒,二是因为叶疏朗。
不管那点,总是心思不好的。
“果然最讨厌你这副样子,装什么呀。”叶深不满的眯了眯眼,舌尖顶过上颚,清秀白皙的面颊没了最初乖巧的样子。
他被嫉妒蒙了心,像一个女人一样善妒。
顾清浅淡笑不语,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不睬理他。
任他说,任他气,就是把他当空气一样对待。
“要不你把朗哥让给我吧?”叶深突然开口说道,眸子里恶意满满。
顾清浅皱了皱眉:“叶深,你太偏执了。”
“嗤,你懂什么,我从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最后是你霸占了朗哥?”叶深不满道,语气透着狠意。
长的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正如叶深现在这番模样。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在闹脾气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因嫉妒从而面目丑陋。
顾清浅有些头痛,心想,我从上一世就认识叶疏朗,加起来都两世了,你有我认识得早么?
当然,这些顾清浅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说道:“感情的事不分先来后道,再者,你们同为男人,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顾清浅将现实说出来摆在叶深的面前。
叶深恍然,有点回不过神,表情像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懂什么?就算这样,我也无所谓,我没了朗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样说道,无论怎样也不肯认清现实。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深之前做的种种事都已经透露出来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人,那番心思,这般深沉,以伤害别人来到达自己的目地。
若是还执迷不悟,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叶深,我是不懂你对叶疏朗的感情,可你自己知不知道,你这副摸样,到底伤害了多少人?”顾清浅语气平和道,眉眼坚韧淡然。
叶深后退了一步,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我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有什么回头路可走?所以说,我真讨厌你啊,顾清浅!”
顾清浅摇了摇头,不欲多说什么。
该说她都已经说了,不管后面叶深再做什么选择也都是他的事。
那边叶疏朗忙完了正向这边走过来,注意叶疏朗过来的叶深,只得恨恨看了眼顾清浅便跑开了。
叶疏朗看着叶深跑开的背影,微步可见的皱了皱眉。
“他说什么了?”叶疏朗动作自然的勾了勾她凌散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唔,也没什么。”顾清浅歪头回道。
一听顾清浅这样说,叶疏朗也就不想提令人不愉悦的话题,便自动略过叶深。
“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去了。”他低头轻声说道。
宠溺低沉的语气足以溺毙一个人沉沦在里面。
“好。”顾清浅点了点头。
今天的天气是个阴天,天空上乌压压的,伴随着清风袭来,引起一股颤栗感。
不算多好的日子,多好的天气,也很容易使人心情抑郁。
气氛压得人有些沉重。
顾清浅叹了口气,看了眼前方的叶疏朗,心底淡淡的忧愁又被吹散开来。
罢了,自已在这瞎愁个屁啊。
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就好了。
葬礼结束后,叶疏朗带顾清浅回一趟叶家,将一些事办好,就又带他回了自己名下的公寓。
叶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所以他不想带顾清浅回叶家。
宁肯回自己名下的公寓也要来得好。
今天的一天格外沉重,等处理好叶父的事后,已是傍晚,顾清浅早已在卧室里睡着了。
看着少女睡的香甜的姿势,叶疏朗不忍心打扰她,自己去浴室草草洗漱过后,就抱着少女入睡了。
今晚对他们来说是个平静的晚上,对其他人来说又是个烦躁的夜晚。
有的人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