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还没等顾清浅去弄清楚关于李安霖的事,倒是让她碰了个正着。
当天,正巧是她值日,宋七七跟夏白溪就先走了,而叶疏朗自那天中午后出去就再也没回过学校,也没联系她,所以,叶疏朗也不在身边。
心不在焉的顾清浅做完卫生,把一切收尾都弄好后,去倒垃圾,回来的途中无意间看见李安霖跟一个女人在谈论些什么。
见此,顾清浅连忙躲在树后,虽说偷听别人说话很不好,可是,如果就这样贸贸然出去,也很不好。况且,还会特尴尬。
嗯,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好了。
于是,顾清浅心安理得的躲在了树后。
“安霖,我们结婚七年了,这七年之痒说离婚就离婚,你真的就那么狠心吗?”
“从校服到婚纱,你把我宠上天,如今是要我把打入尘埃了吗?”
“我闻澜自认为没做什么对你不好的事,你扪心自问我对你的感情,你仍旧感觉不到吗?”
闻澜一连串三个问,让李安霖无从说起。
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眼眸蕴满泪水,漆黑的眼瞳一转便摇摇欲坠。
“你知道的阿澜,我妈她……”李安霖的样子颇为无奈道,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心里不知是害怕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
“我生不出孩子,是我的错,是我有病。”说着,闻澜盯着李安霖的眼睛,认真道,“可是,安霖,你真的要放弃吗?”
李安霖蠕动了几下嘴唇,哑声道:“嗯,她等不了,我也等不了了。”
“真的吗?”她再次问道。
“嗯。”李安霖回道。
闻澜眼里的光芒讯速消失,一贯无论何时都光彩骄傲的这一刻像个迷路的孩子那般无助。
她的语气里含着五分祈求,三分委屈,剩下的两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期望。
她多想亲耳听到眼前的人告诉,这一切只是在来玩笑,不是真的,也没有人会再在把它当做真的。
不过玩笑罢了。
闻澜轻轻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我……还以为是玩笑呢,原来不是啊。”
“阿澜……”李安霖顿住,握紧两侧的手,宠了那么久的人,平时也舍不得让她伤心一分,她是那样活的明艳肆意的一个人啊,如今却在他面前哭了。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去为她擦眼泪,再说上几句动人的哄话也做不到了。
“阿澜……我妈想要抱一个孙子了。”他是如此干巴巴的在说着,说到最后自己连在说什么也不清楚了。
也丝毫不知道没经过大脑说出的话语到底有多伤人。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在这个犹为安静的地方,闻澜流着眼泪,哽咽道:“你混蛋!”
李安霖顺从的偏过头,露出另一半脸,声音低低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的话,你再多打几下吧,解解气。”
他那副无所谓,顺从的样子惹恼了闻澜。
男人的面貌一如往昔,衣服干净整洁,气质温润,长相清俊,带人温柔体贴,永远都是那副包容的样子,仿佛他可以容耐你的一切,而你正在被他宠溺着。
一不小心,就深陷漩涡。
此时的他,明明闻澜感到再熟悉不过,但她却觉得这个男人当初对她深厚的感情,也终抵不过时间的摧残。
她原以为一辈子就是他了,她会与他一起共度余生,白头谐老。
生几个孩子,每天开开心心的直到最后。
可惜的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李安霖,我们……完了。”
当闻澜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李安霖就知道除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他俩就是真的完了。
完了,这个词多么残忍啊。
而这一切只有闻澜才会天真的以为是她的自己,其实真正造成的人是他,不是闻澜。
“离婚协议书,明天我会给你。”李安霖静道,表情淡然,像是根本不在意闻澜的去留。
“不用了。”闻澜擦干眼泪,抬起头,姿态高傲的像只优雅的白天鹅:“离婚议议书就由我来办,明天我自己会带来,到时候还请你配合把它签了。”
李安霖哑住,等终于找回自己声音时,答了声“好”。
“开头是由你来开头,那么结尾就由我来,你不要多想。”
别人都说春天的风,春天的雨,春天的暖阳,春天的温和都是最甜蜜的存在,春天这个季节所代表的就是甜蜜与恋爱。
李安霖与闻澜说的话却比那冬天温度还要寒冷无情三天。
当某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卯足了劲的守护,到头来,除了物事人非,我们还是在原地打转。
闻澜深深看了眼李安霖,转身毫不留情的走了,她的背影挺直骄傲,自小家教良好的教育不容许她在这一刻低头。
“阿澜……”李安霖的声音低不可听,他的神情落寞又悲伤。
当闻澜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似乎有什么化成一滴滴水滴落在地上。
顾清浅没想到只是来倒个垃圾,还能碰见这个大一个秘密,如她们所说,李安霖着实是要离婚了,因为孩子。
可若是真的因为孩子,那李安霖就不会与闻澜在一起七年之久,还没生出一丝背叛的意思,要的离婚的话早离了,何必再找这个烂理由来搪塞。
闻澜生不出孩子?迫于母亲的逼迫?
这些个理由,早几年就会闹茅盾了,可是没有,这些都没有。
遇上爱,无论再聪明的人都会丧失理智,包括智商下降,往往很多破绽百出的事,却始终发现不了。
因为爱,所以我可以宽恕你的一切,做个愚笨的人。
李安霖与闻澜的爱情长跑顾清浅知道是到此结束了,她没能把一切改变,上一世的结果这一世仍然重现了。
她并没有因为不同的选择,因为预知后事,而产生与上一世的蝴蝶效应。
她能改变得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别的她再努力也没用。
是她错了么?还是她没用对方法?
顾清浅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是面对不能拯救所珍视之人的一种无力与颓丧的感觉。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无法意料的事情,往往都是你改变了一件事,后面还有更多意外在等着你。
生活不是一成不变的,你所期盼的有时会与你相反。
李安霖沉默的落泪,无声无息,静默在原处,他的悲伤无法用言语表达,素来温柔的如清风明月的他,难过到没了以往成熟沉稳的模样。
有的人哭起来是令人烦躁的,而有的人哭起来是令人心疼的。
男儿有泪从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之处罢了。
李安霖擦了擦泪水,低声道:“出来吧。”
顾清浅身形一顿,知晓她是被发现了,也没作挣扎,顺从从树后走出来。
“李老师。”
“来了多久了?”李安霖问道。
顾清浅道:“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李安霖是个聪明人,如果顾清浅骗了他一定会被察觉,所以她选择实话实说。
“呵。”李安霖轻呵一声,眼里淡然无波,“如你所听。”
“唔……让你见笑了。”
“这是老师的私事,清浅只是恰好听见了,并无它意。”顾清浅陈述道,不紧不慢,像是在陈述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喏,今天刚好值日,出来倒垃圾。”
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单纯的说下。
“这是场失败的婚姻。以后啊,做决定可别像老师这么草率。”他半是叹息半是婉惜道,丝毫不见刚才的忧伤,那丝悲伤就如昙花一现,之后便难在寻。
顾清浅眸色清明的看着李安霖,里面含着的情绪淡淡的,平静,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但这些于她而言也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于她没关系,于她没关联。
除了李安霖书她老师这点,她发现这件事也并无尴尬之意。
“老师,您说的离我还早。”顾清浅说道。
“哈,也是,是老师想多了。”李安霖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面上带着一丝疲惫与嘲笑。
嘲笑着他的多想,他的不正常。
这决定不是他自己做出的么,何必又来装可怜呢?做出这副后悔的样子给谁啊,你想要的人早都走了啊,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后悔有什么用呢,没人再看啦。
李安霖,你真可怜啊。
“您明明就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后面的话顾清浅没再说下去了,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还要离婚么?不合适了就离了,那还有什么舍不舍得呢。”他笑道,以一个长辈对着顾清浅说着过来话,“呐,顾同学还小,别操心这些大人们的事了,等你以后就会知道啦。”
顾清浅摇摇头,说:“可我知道您在不开心。”
“离婚嘛,心里难免会有点……嗯……难受的。你知道吧,就跟一个生活了多年的宠物,突然有天不在了,心里面的感受就是这样。”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毕竟,这么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怎么会开心的起来呢。”
“不过,时间会改变一切,再深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失也会渐渐消散,那些逝去的终归会被代替。”
李安霖说得这些话于一个学生来说着实有点过了,可没办法,他的心像满着气,急切的需要发泄,再不发泄出来,他想,他快爆炸了。
那些逝去的终归会被代替,他说这话的意思无疑在表明会有人来代表闻澜的位置,而他会遗忘她。
“您……似乎有点变了。”顾清浅淡淡道,若是以前,要她相信这般无情的话会是李安霖说出来的,她必然不信的,如今亲耳听到了,她不得不信。
李安霖是深爱着闻澜的,不然怎么放在心尖尖上宠了那么多年。
李安霖同时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人,像他这样的男人一旦认定便是一生,更何况两人还结婚了,即便没有孩子。
所以,李安霖对闻澜没有感情了的机率很小。
若说是闻澜变了顾清浅还能相信些,可恰恰是这个她最不愿相信的人——李安霖。
“就连生活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所以说感情怎么可能会一成不变呢。”李安霖轻轻笑了,眸子含着的情绪尽是顾清浅看不懂的感情。
不,不是的。
那双掩在眸底复杂的情绪,像是在诉说着违心的话。
顾清浅道,“老师说谎了。”
李安霖垂下眼眸,沉声道:“不,我没有。”
他在极力否认着,却显出他的否认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人生苦短,若自己想要的都不能去留住,您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必老师比清浅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还是说老师其实是个胆小鬼?”
“再者,是老师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清浅的话句句诸心,句句在理,让李安霖失去了作为一个老师的风范,无言可辩。
“不……强扭的瓜不甜,不合适的人在一起茅盾多,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他是这样辩解的,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可是……”顾清浅猛然上前一步,看透一切的眼眸落在李安霖身上,让他无处可逃,“您在说着违心的话,我能感受得到。”
“好啦,你还是学生,这些复杂的感情你难免会不能理解到是正常的,别在乱猜啦,老师会解决好的。”李安霖说道,抬起眸子,表情温和,包容又似安抚的语气令顾清浅哑然。
也是,李安霖是老师,而她是他的学生,这是老师的私事,她没资格去评论。
李安霖能不责骂已是最好了,她没法再去多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学生,仅此而已。
守着自己的本分不逾距不多管闲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真的能做到么?
很抱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安霖如上一世那般怀有后悔的死去了。
那种痛苦,那种惆怅若失,不甘的滋味,顾清浅为他感到婉惜与心疼。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有些决定一旦选出了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所以,还请老师想清楚。”
“趁此之前,好好考虑,不要做让自已后悔的事。”顾清浅语气沉恳道,说完,她掠过李安霖身边,朝自己所在班级那栋教学楼走去。
她出来倒垃圾,没带手机跟背书包,所以还要回去拿东西。
她留下的这些话无疑是希望李安霖能认真的听进去。
顾清浅走后,李安霖双手捂住自已的脸庞,从手指缝里泄出一丝丝轻笑,低沉的声音像是悲哀的鸣曲:“我也不想啊,可是,不能啊。”
“如果可以,怎么会愿意呢。”
“我这么这么的爱她啊,怎么舍得放手呢。”
如果可以,就想停留在我们初见那一刻,彼此真挚又不失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