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楚琰拿汤圆逗楚玉，但楚玉说什么也不肯再喊人了，反而对着段晖惨兮兮地控诉楚琰，抓着段晖的手腕让他去找楚琰要吃的。
随行的人在一旁笑道：“楚大人，快给他吧！不然以后楚玉公子怕是要喊宸王殿下爹爹了！”一群人对着邻桌边喝边乐。
楚琰将碗筷往桌上一放，佯装怒道：“行啊楚玉，不喊就不喊！不喊我吃！”说着将汤匙往楚玉眼前晃了晃，在楚玉望眼欲穿的小眼神中将汤匙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楚玉都愣了。
他看看楚琰，再看看汤匙，最后一头扎进了段晖的怀里，哇哇大哭。
旁边一群汉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喧闹的笑意让这冬日小小驿站都欢快起来。
段晖用和他身份不相符的温柔哄着哽咽的楚玉，对楚琰无奈道：“你怎的和他一般见识？”
楚琰挑眉道：“行啊段慕宸！有了楚玉就不要你弟了是吧？”
段晖：“……这有什么可比性么？”
楚琰半真半假道：“当然有！我算是发现了，你可喜欢小孩了！这以后肯定对楚玉比对我好！”
有个胆大的兵痞头头在旁边喊道：“楚大人，这当然没可比性了！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媳妇儿，你说喜爱哪个更多一点？”
那边刚开始起哄，段晖冷冷扫了一眼顿时没声了，但楚琰还是能听到那些调笑的闷笑。
他让小二又上了一碗汤圆给楚玉，脸色通红地闷头吃饭，不说话了。他都忘了，现在在别人眼中，自己还是那个胆大包天想爬宸王床榻的“楚大人”呢！
可话说回来，哥怎么不澄清此事呢？
楚琰偷偷看了段晖一眼，见他正认真看着楚玉吃饭，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楚琰只好按捺住异样的心思，老实了。
后来队伍确实加快了速度，很多时候都是段晖带着楚琰上马，绝影在官道一路疾驰，到了驿站才会休息一段时间。而车队更是没有休息的时候，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赶上两人，后脚就要继续出发，几个人轮流驾车，吃喝全在路上。
此番段晖带的人都是跟随他的老兵，这些人相对而言没有那么怕宸王，楚琰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但即使是老兵，这般赶路身体肯定也会受不了。不过好在太原府再往后的路他们便可以走水道，楚琰想着这下兄弟们总算是可以歇歇了。
但除了他所有人都没有要停下整顿的意思。
楚琰拦住要去牵马的段晖，道：“让兄弟们在此处歇歇吧。连续赶路这么些天，他们会受不了的。”
段晖望了眼灰头土脸的部下，继续牵马：“无妨。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弱。”
楚琰牵住缰绳正色道：“不能这么赶路下去了，就算是兄弟们受得了，小玉儿也受不了了！”
段晖又望了望蔫巴巴的楚玉，沉吟片刻道：“好吧，休息半天，过午出发。”
楚琰道：“明天出发。此后行水路，不必这么赶了。”
段晖皱眉，半晌道：“行，明天出发。”
他将缰绳放了回去，楚琰将他拽到了一边。
“我知道蜀郡的情况很急，但赈灾之事急不来。就算是到了巴蜀，我们也是要从长计议，不是这几天便可以办成此事的。”
段晖抬手想揉楚琰的脑袋，被楚琰“啪”一声打掉。
“我认真和你说正事呢！”这种人是不是都听不进去别人说话？
段晖只道：“阿琰，我们要去汴州。”
楚琰疑惑地看向他：“汴州？”
段晖点点头。
楚琰看了段晖眼睛半晌，恍然大悟——怪不得段晖要带着楚玉一起，怪不得他们没命似的赶路，原来从一开始，段晖就打算带楚琰先回汴州！
“你、你——”
段晖道：“你养父病重，你还是回去看一看。到时候将楚玉也放在楚家待一段时间，让他们见见楚玉。我猜他们会很高兴。”
楚琰好像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了力气。
父亲病重，他真的很担心。可赈灾之事摆在那里，他只能将家事放在国事之后。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父亲会理解他的。
自从收到小妹的家信，楚琰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但他只能借忠孝不两全来麻痹自己，甚至连回家看一眼都不敢提。因为巴蜀有更多的人在等着……
楚琰突然往前紧紧拥住了段晖，段晖能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着。
他拍了拍楚琰的背：“放心，你父亲、巴蜀的百姓，都会没事的。”
楚琰重重点了下头，下巴磕到段晖肩上，有点疼。
楚琰放开他后段晖盯着楚琰尖尖的下巴看了会儿，决定要好好给他养养，楚琰这段时间连惊吓带生病，脸都小了一圈。
一行人最终还是第二天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往汴州。
汴州在汴河边上，处处充满着温润的意味，连卖菜的大娘都不会像京城一般吆喝。
楚琰家在汴河北岸，一行人在镇上找了家旅馆住下来，楚琰、楚玉和段晖便赶去了楚家。
段晖在楚家门口拉住楚琰，道：“不要说我是宸王。”
楚琰点了点头，道：“明白。”他本也就不想给段晖惹什么麻烦，楚家家大业大，家族里什么人都有，商人重利，万一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和京城的人联系，楚琰真不知道该帮着谁。
楚家是汴州一大户，单就宅子来看，这气派竟可以和宸王府相比。
楚琰着急看楚父的病情，一进门先喊道：“曾伯！我爹怎么样了？”
曾伯是楚家的管家，看到楚琰后手中的花盆摔了个粉碎，急忙对着屋内大喊：“老爷夫人！三少回来啦！小琰回来啦！”他跑到楚琰面前狠狠抱了下楚琰，“这么些年，你都这么大了……”
楚琰嘿嘿一笑，道：“可不是！爹爹呢？他怎么样了？”
曾伯抹了把眼泪，开心到哽咽：“老爷在屋内呢。你大哥二哥去外地谈生意了，估计要半月后才能回来。”
楚琰眼神暗了暗，随即笑道：“没关系。”
曾伯这才看到他身后领着一个小孩的段晖，问道：“小琰，这是……”
楚琰将楚玉接道自己这里，对曾伯笑了笑：“我们进屋去说。”
楚琰到大厅的时候便见娘亲正搀扶着爹爹从卧房出来，见到楚琰的一瞬两位老人都红了眼。
“小琰，我的幺儿，你可算回来了……娘想死你了……”楚母哽咽得不成声，脚步陡然快了起来，楚琰连忙将楚玉放下领着，快步到楚母面前和她抱了抱。
楚父轻拍楚琰的背，道：“回来了就好。一路上累了吧？快去歇歇。哎，这是你朋友？”
楚琰给楚母擦了擦泪水，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高兴的日子哭什么。”
楚母连声称是，破涕为笑。
楚琰将段晖带到正堂，对他爹娘道：“这是慕宸哥，是京城的人。”他没说段晖是自己哥哥，以目前来看，楚家父母可能接受不了。
楚父道：“原来是幺儿的朋友，人家肯定不少照顾你！这次可要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好好谢谢人家。”
段晖：“伯父伯母客气了。”
下人上了茶，楚琰急切问道：“爹，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母笑道：“你爹怕你一个人在蜀地过得不好，就想把生意往蜀地发展一下，没想到还没发展过去呢赶上了暴雨洪水，把他这把老骨头折腾得够呛。”
“爹！我不是说我挺好的么？真的不用你们帮扶！大哥二哥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你们二老就该颐养天年享受了！别操心我们这些小辈的事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楚琰怕他们不信似的，拍了拍一旁段晖的肩，“再说了，慕宸哥也在我身边呢，真的不用你们操心了！”
楚父嗔道：“说的什么话！当父母的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人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打小身子就弱，是时候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楚琰一怔，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还没遇到看对眼的人，这事不急！”
楚母急了：“怎么能不急呢，我和你说，人老王家孙子都——”
“停停停！现在我只想知道爹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看着还好，没那么严重？
楚母提起这个就生气，埋怨小女不懂事：“是你小妹瞒着家里给你写的！她说想你了一定要你回来看看她，等我们知道后她已经把信寄出去了。你大哥二哥训斥了她好久，这些天正生气闹脾气呢！不用管她。”
楚琰闻言紧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无奈道：“爹没事就好。”
楚母又道：“说真的，你大哥二哥像你这么大早就成亲了，你——”
“娘娘娘！”楚琰赶紧打断楚母的话，“我现在是朝廷的刺史，要赶路去巴蜀，既然爹没事，我明天就要走了。”
二老闻言愣在那里，刚见到的小儿子这下还要走，楚母又要开始哭。
楚父清了清嗓子，道：“哭什么！你个妇人家的就知道哭！小琰升官了我们应该替他高兴！”他看向楚琰，“楚家世代经商，没有那个本事去做官。小琰，爹支持你。家里不用记挂着，不会拖你后腿的！”
楚琰望着父母苍老的容颜，眼眶红红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是楚玉，是……我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
二老先是被楚琰的话惊到，反应过来后看向楚玉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楚玉身上。
楚玉嘬了下手指，对着二老咯咯笑了。
“好孩子好孩子……”楚母破涕为笑，想要抱抱楚玉。
楚玉望了眼段晖和楚琰，对着楚母伸出了小胖胳膊。
淡淡哀伤的氛围因为楚玉的存在散去了不少，楚家父母对这个小孙子喜爱得紧，一直逗着他玩，连楚琰都不怎么说话了。
大概这就是隔代亲。
楚琰陪他们玩了会儿，见段晖在一旁独自饮茶便悄悄带着他出了正堂。
“明天就要走，你不和你父母再待一会儿么？”
楚琰对着他龇牙一笑，道：“我想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去不去？”
段晖蓦地笑了：“去。”他迫不及待。
楚琰便和段晖一路从前院逛到后院，楚琰在一旁喋喋不休，指着这棵树说自己小时候爬上去摔下来过，指着那块地说自己在里面种过金子，一路走一路笑。
段晖便在一旁仔细听他讲，事无巨细都想让他再多说一点，好像这样便能更接近楚琰一些，更接近糖包一点……